鍾萬仇笑道:“孤男寡女,赤身露體的躲在一間黑屋裏,還能有什麼好事做出來?哈哈,哈哈,大家瞧明白了!”
鍾萬仇大笑聲,隻見一個青年男披頭散發,**著上身走將出來,下身隻係著一條短褲,露出了兩條大腿,正是段譽,手橫抱著一個女。那女縮在他的懷裏,也隻穿著貼身小衣,露出了手臂、大腿、背心上雪白粉嫩的肌膚。
保定帝滿臉羞慚。段正淳低下了頭不敢抬起。刀白鳳雙目含淚,喃喃的道:“冤孽,冤孽!”高升泰解下長袍,要去給段譽披在身上。馬五德一心要討好段氏兄弟,忙閃身遮在段譽身前。南海鱷神叫道:“王八羔,滾開!”
鍾萬仇哈哈大笑,十分得意,突然間笑聲止歇,頓了一頓,驀地裏慘聲大叫:“靈兒,是你麼?”
群豪聽到他叫聲,無不心一凜,隻見鍾萬仇撲向段譽身前,夾手去奪他手橫抱著的女。這時眾人已然看清這女的麵目,但見她年紀比木婉清幼小,身材也較纖細,臉上未脫童稚之態,那裏是木婉清了,卻是鍾萬仇的親生女兒鍾靈。當群豪初到萬劫穀時,鍾萬仇曾帶她到大廳上拜見賓客,炫示他有這麼一個美麗可愛的女兒。
段譽迷惘見到許多人圍在身前,認出伯父和父母都到了,忙脫手放開鍾靈,任由鍾萬仇抱去,叫道:“媽,伯父,爹爹!”刀白鳳忙搶上前去,將他摟在懷裏,問道:“譽兒,你……你怎麼了?”段譽手足無措,說道:“我……我不知道啊!”
鍾萬仇萬不料害人反而害了自己,那想得到段譽從石屋抱將出來的,竟會是自己的女兒?他一呆之下,放下女兒。鍾靈隻穿著貼身的短衣衫褲,鬥然見到這許多人,隻羞著滿臉飛紅。鍾萬仇解下身上長袍,將她裹住,跟著重重便是一掌,擊得她左頰紅腫了起來,罵道:“不要臉!誰叫你跟這小畜生在一起。”鍾靈滿腹含冤,哭了起來,一時那裏能夠分辯?
鍾萬仇忽想:“那木婉清明明關在石屋之,諒她推不開大石,必定還在屋內,我叫她出來,讓她分擔靈兒的羞辱。”大聲叫道:“木姑娘,快出來吧!”他連叫三聲,石屋內全無聲息。鍾萬仇衝進門去,石屋隻丈許見方,一目了然,那裏有半個人影?鍾萬仇氣得幾乎要炸破胸膛,翻身出來,揮掌又向女兒打去,喝道:“我斃了你這臭丫頭!”
驀地裏旁邊伸出一隻手掌,無名指和小指拂向他手腕。鍾萬仇急忙縮手相避,見出手攔阻的正是段正淳,怒道:“我自管教我女兒,跟你有什麼相幹?”
段正淳笑吟吟的道:“鍾穀主,你對我孩兒可優待得緊啊,怕他獨自一個兒寂靜,竟命你令愛千金相陪。在下實在感激之至。既然如此,令愛已是我段家的人了,在下這可不能不管。”鍾萬仇怒道:“怎麼是你段家的人?”段正淳笑道:“令愛在這石屋之服侍小兒段譽,曆時已久。孤男寡女,赤身露體的躲在一間黑屋裏,還能有什麼好事做出來?我兒是鎮南王世,雖然未必能娶令愛為世正妃,但三妻四妝,有何不可?你我這可不是成了親家麼?哈哈,哈哈,嗬嗬嗬!”鍾萬仇狂怒不可抑製,撲將過來,呼呼呼連擊三掌。段正淳笑聲不絕,一一化解了開去。
群豪均想:“大理段氏果是厲害,不知用了什麼法,竟將鍾穀主的女兒掉了包,囚在石室之。鍾萬仇身大大理,卻無端端的去跟段家作對,那不是自討苦吃嗎?”
原來這件事正是華赫艮等三人做下的手腳。華赫艮將鍾靈擒入地道,本意是不令她泄漏了地道的秘密,後來聽到鍾萬仇夫婦對話,才知鍾萬仇和延慶太安排下極毒辣的詭計,立意敗壞段氏名聲。三人在地道低聲商議,均覺察此事牽連重大,且甚為緊急。一待鍾夫人離去,巴天石當即悄悄鑽出,施工展輕功,踏勘了那石屋的準確方位和距離,由華赫艮重定地道的路線。眾人加緊挖掘,又忙了一夜,直到次晨,才掘到了石屋之下。
華赫艮掘入石屋,隻見段譽正在鬥室狂奔疾走,狀若瘋顛,當即伸手去拉,豈知段譽身法既迅捷又怪異,始終拉他不著。巴天石和範驊齊上合圍,向央擠攏。石室實在太小,段譽無處可以閃避,華赫艮一把抓住了他手腕,登時全身大震,有如碰到一塊熱炭相似,當下用力相拉,隻盼將他拉入地道,迅速逃走。那知剛一使勁,體內真氣便向外急湧,妨不住“哎喲”一聲,叫了出來。巴天石和範驊拉著華赫艮用力一扯,三人合力,才脫支了“北冥神功”吸引真氣之厄。大理三公的功力,比之無量劍弟自是高得多了,又是見機極快,應變神速,饒是如此,三人都是已嚇出了一身次汗,心均道:“延慶太的邪法當真厲害。”再也不敢去碰段譽身。
正在無法可施的當兒,屋外人聲喧擾,聽得保定帝、鎮南王等都已到來,鍾萬仇大聲譏嘲。範驊靈機一動:“這鍾萬仇好生可惡,咱們給他大大的開個玩笑。”當即除下鍾靈的外衫,給木婉清穿上,再抱起鍾靈,交給段譽。段譽迷迷糊糊的接過。華赫艮等三人拉著木婉清進了地道,合上石板,那裏不有半點蹤跡可尋?
保定帝見侄兒無恙,想不到事情竟演變成這樣,又是欣慰,又覺好笑,一時也推想不出其原由,但想黃眉僧和延慶太比拚內力,已到了千鈞一發的關頭,稍有差池立時便有性命之憂,當即回身去看兩人角逐。隻見黃眉僧額頭汗粒如豆,一滴滴的落在棋局之上,延慶太卻仍是神色不變,若無其事,顯然勝敗已判。
段譽神智一清,也即關心棋局的成敗,走到兩人身側,觀看棋局,見黃眉僧劫材已盡,延慶太再打一個動,黃眉僧便無棋可下,勢力非認輸不可。隻見延慶太鐵杖伸出,便往棋局點了下去,所指之處,正是當前的關鍵,這一下定,黃眉僧便無可救藥,段譽大急,心想:“我且給他混賴一下。”伸手便向鐵杖抓去。
延慶太的鐵杖剛要點到‘上位’的三七路上,突然間掌心一震,右臂運得正如張弓滿弦般的真力如飛身奔瀉而出。他這一驚自是不小,斜眼微睨,但見段譽拇指和食指正捏住了鐵杖杖頭。段譽隻盼將鐵杖撥開,不讓他在棋局的關鍵處落,但這根鐵杖竟如鑄定在空一般,竟是紋絲不動,當即使勁推撥,延慶太的內力便由他少商穴而湧入他體內。
延慶太大驚之下,心隻想:“星宿海丁老怪的他功!”當下氣運丹田,勁貫手臂,鐵杖上登時生出一股強悍絕倫的大力,一震之下,便將段譽的手指震脫了鐵杖。
段譽隻覺半身酸麻,便欲暈倒,身幌了幾下,伸手扶住麵前青石,這才穩住。但延慶太所發出的雄渾內勁,卻也有一小半兒如石,沉大海,不知去向,他心驚駭,委實非同小可,鐵杖垂下,正好點在‘上位的七八路上。隻因段譽這麼一阻,他內力收發不能自如,鐵杖下垂,尚挾餘勁,自然而然的重重戳落。延慶太暗叫:“不好!”急忙提起鐵杖,但七八路的閃叉線上,已戳出了一個小小凹洞。
高手下棋,自是講究落無悔,何況刻石為枰,陷石為,內力所到處石為之碎,如何能下了不算?但這’上‘位的七八路,乃是自己填塞了一隻眼。隻要稍明弈理之人,均知兩眼是活,一眼即死。延慶太這一大塊棋早就已做成兩眼,以此為攻逼黃眉僧的基地,決無自己去塞死一隻活眼之理?然而此既落,雖為弈理所無,總是功力內勁上有所不足。
延慶太暗歎:“棋差一著,滿盤皆輸,這當真是天意嗎?”他是大有身份之人,決不肯為此而與匝眉僧再行爭執,當即站起身來,雙手按在青石岩上,注視棋局,良久不動。
群豪大半未曾見過此人,見他神情奇特,群相注目。隻見他瞧了半晌,突然間一言不發的撐著鐵杖,杖頭點地,猶如踩高蹺一般,步奇大,遠遠的去了。
驀地裏喀喀聲響,青石岩幌了幾下,裂成七塊散石,崩裂在地,這震爍古今的一局棋就此不存人世。群豪驚噫出聲,相顧駭然,除了保定帝、黃眉僧、三大惡人之外,均想:“這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活屍一般的青袍客,武功竟然這等厲害。”
黃眉僧僥幸勝了這局棋,雙手據膝,怔怔出神,回思適才種種驚險情狀,心始終難以寧定,實不知延慶太何以在穩操勝券之際,突然將他自己一塊棋的兩隻眼填塞了一隻。難道眼見段正明這等高手到來,生怕受到圍攻,因而認輸逃走嗎?但他這麵幫手也是不少,未必便鬥不過。
保定帝和段正淳、高升泰等對這變故也均大惑不解,好在段譽已然救出,段氏清名絲毫無損,延慶太敗棋退走,這一役大獲全勝,其猜想不透的種種細節也不用即行查究。段正淳向鍾萬仇笑道:“鍾穀主,令愛既成我兒姬妾,日內便即派人前來迎娶。愚夫婦自當愛護善待,有若親女,你盡管放心好了。”
鍾萬仇正自怒不可遏,聽得段正淳如此出言譏刺,刷的一聲,拔出腰間佩刀,便往鍾靈頭上砍落,喝道:“氣死我了,我先殺了這賤人再說。”
驀地裏一條長長的人影飄將過來,迅速無比的抱住鍾靈,便如一陣風般倏然麵是過,已飄在數丈之外。嗒的一聲響,鍾萬仇一刀砍在地下,瞧抱著鍾靈那人時,卻是‘窮凶極惡’雲鶴,怒喝:“你……你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