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嘯龍吟(下)(1 / 3)

段正淳吃了一驚,忙跪下道:“大哥春秋正盛,功德在民,皇天必定保佑,孫綿綿。0906s5kf1723g2435m67j86這皇太弟一事盡可緩議。”

保定帝伸手扶起,說道:“你我兄弟一體,這大理國江山原是你我兄弟同掌,別說我並無祠,就是有有孫,也要傳位於你。淳弟,我立你為祠,此心早決,通國皆知。今日早定名份,也好令延慶太息了此念。”

段正淳數次推辭,均不獲準,隻得叩首謝恩。高升泰等上前道賀。保定帝並無息,皇位日後勢必傳於段正淳,原是意料事,誰也不以為奇。

保定帝道:“大家去歇歇吧。延慶太之事,隻可千知華司徒、範司馬兩人,此外不可泄露。”眾人齊聲答應,躬身告別。巴天石當下出去向翰林院宣詔。

保定帝用過禦膳,小睡片刻,醒來時隱隱聽得宮外鼓樂聲喧,爆竹連天。內監進來服侍更衣,稟道:“陛下冊封鎮南王為皇太弟,眾百姓歡呼慶祝,甚是熱鬧。”大理國近年來兵革不興,朝政清明,庶民安居樂業,眾百姓皇帝及鎮南王善闡侯等當國君臣都是十分愛戴。保定帝道:“傳我旨意,明日大放花燈,大理城金吾不禁,犒賞三軍,以酒肉賞賜耆老孤兒。”這道旨意傳將下去,大理全城百姓更是歡忭如沸。

到得傍晚,保定帝換了便裝,獨自出宮……他將大帽壓住眉簷,遮住麵目。一路上隻見眾百姓拍手謳歌,青年男女,載歌載舞。當時原人士視大理國為蠻夷之地,禮儀與土大不相同,大街上青年男女攜手同行,**嬉笑,旁若無人,誰也不以為怪。保定帝心下暗祝:“但願我大理眾百姓世世代代,皆能如此歡樂。”

他出城後快步前行,行得二十餘裏後上山,越走越荒僻,轉過四個山坳,來到一座小小的古廟前,廟門上寫著‘拈花寺’三字。佛教是大理國教。大理京城內外,大寺數十,小廟以百計,這座‘拈花寺’地處偏僻,無甚香火,即是世居大理之人,多半也不知曉。

保定帝站在寺前,默祝片刻,然後上前,在寺門上輕叩三下。過得半晌,寺門推開,走出一名小沙彌來,合什問道:“尊客光降,有何貴幹?”保定帝道:“相煩通報黃眉大師,便道故人段正明求見。”小沙彌道:“請進。”轉身肅客。保定帝舉步入寺,隻聽得叮叮兩聲清磬,從後院傳出,霎時之間,隻感遍體清涼,意靜神閑。

他踏實著寺院落,走向後院。小沙彌道:“尊客請在此稍候,我去稟報師父。”保定帝道:“是。”負手站在庭,眼見庭一株公孫樹上一片黃緩緩飛落。他一生極少有如此站在門外等候別人的時刻,但一到這拈花寺,俗念盡消,渾然忘了自己天南為帝。

忽聽得一個蒼老的聲音笑道:“段,賢弟,你心有何難題?”保定帝回過頭來,隻見一個滿臉皺紋、身形高大的老僧從小舍推門出來。這老僧兩道焦黃長眉,眉尾下垂,正是黃眉和尚。

保定帝雙手拱了拱,道:“打擾大師清修了。”黃眉和尚微笑道:“請進。”保定帝跨步走進小舍,見兩個年和尚躬身行禮。保定帝知是黃眉和尚的弟,當下舉手還禮,在西首一個蒲團上盤膝坐下,待黃眉和尚在東首的蒲團坐定,便道:“我有個侄兒段譽,他七歲之時,我曾抱來聽師兄講經。”黃眉僧微笑道:“此頗有有悟性,好孩,好孩!”保定帝道:“他受了佛法點化,生性慈悲,不肯學武,以免殺生。”黃眉僧道:“不會武功,也能殺人。會了武功,也未必殺人。”

保定帝道:“是!”於是將段譽如何堅決不肯學武、私逃出門,如何結識木婉清,如何被服號稱‘天下第一惡人’的延慶太辦在石室之,源源本本的說了。黃眉僧微笑傾聽,不插一言。兩名弟在他身後垂手侍立,更邊臉上的肌肉也不牽動半點。

待保定帝說完,黃眉僧緩緩道:“這位延慶太既是你堂兄,你自己固不便和他卻手,就是派遣下屬前去強行救人,也是不妥。”保定帝道:“師兄明鑒。”黃眉僧道:“天龍寺的高僧大德,武功固有高於賢弟的,但他們皆係出段氏,不便參與本族內爭,偏袒賢弟。因此也不能向天龍寺求助。”保定帝道:“正是。”

黃眉僧點點頭,緩緩伸出指,向保定帝胸前點去。保定帝微微一笑,伸出食指,對準他的指一戳,兩人都身形一幌,便即必指。黃眉僧道:“段賢弟,我的金剛指力可不能勝你的一陽指啊。”保定帝道:“師兄大智大慧,不必以指力取勝。”黃眉僧低頭不語。

保定帝站起來,說道:“五年之前,師兄命我免了大理百姓的鹽稅,一來國用示足,二來小弟意欲待吾弟正淳接位,再行此項仁政,以便庶民歸德吾弟。但明天一早,小弟就頒令廢除鹽稅。”

黃眉僧站起身來,躬身下拜,恭恭敬敬的道:“賢弟造福萬民,老僧感德不盡。”

保定帝下拜會還禮,不再說話,飄然出寺。

保定帝回到宮,即命內監宣巴司空前來,告以廢除鹽稅之事。巴天石躬身謝恩,說道:“皇上鴻恩,實是庶民之福。”保定帝道:“宮一切用度,盡量裁減撙節。你去和華司徒、範司馬二人商議商議,瞧有什麼地方好省的。”巴天石答應了,辭出宮去。

巴天石當下去約了司待華赫艮,一齊來到司馬範驊府,告以廢除鹽稅。至於段譽被擄一節,巴天石已先行對華範二人說過。

範驊沉吟道:“針南世落入奸人之手,皇上下旨免除鹽稅,想必是意欲邀天之憐,令鎮南世得以無恙歸來。咱們不能分君父之憂,有何臉麵立身朝堂之上?”巴天石道:“正是,二哥有何妙計,可以救得世?”範驊道:“對手既是延慶太,皇上萬萬不願跟他正麵為敵。我倒有一條計策,隻不過要偏勞大哥了。”華司徒忙道:“那有什麼偏勞的?二弟快說。”範驊道:“皇上言道,那延慶太的武功尚勝皇上半籌。咱們硬碰硬的去救人,自然不能。大哥,你二十年前的舊生涯,不妨再幹他一次。”華司徒紫膛色的臉上微微一紅,笑道:“二弟又來取笑了。”

這華司徒華赫艮本名阿根,出身貧賤,現今在大理國位列三公,未發跡時,幹部的卻是盜墓掘墳的勾當,最擅長的本領是偷盜王公巨賈的墳墓。這些富貴人物死後,必有珍異寶物殉葬,華阿根從極遠處挖掘地道,通入墳墓,然後盜取寶物。所花的一和雖巨,卻由此而從未為人發覺。有一次他掘入一墳,在棺木得到了一本殉葬的武功秘訣,依法修習,練成了一身卓絕的外門功夫,便舍棄了這下賤的營生,輔佐保定帝,累立奇功,終於升到司徒之職。他居官後嫌舊時的名字太俗,改名赫艮,除了範驊和巴天石這兩個生死之交,極少有人知道他的出身。

範驊道:“小弟何敢取笑大哥?我是想咱們混進萬劫穀,挖掘一條地道,通入針南世的石室,然後神不知、鬼不覺的救他出來。”

華赫艮一拍大腿,叫道:“妙極,妙極!”他於盜墓一事,實有天生嗜好,二十年來雖然再不幹此營生,偶而想起,仍是禁止不住手癢,隻是身居高官,富貴已極,再去盜墳掘墓,卻成何體統?這時聽範驊一提,不禁大喜。

範驊笑道:“大哥且慢歡喜,這間著實有些難處。四大惡人都在萬劫穀,鍾萬仇夫婦和修羅刀也均是極厲害的人物,要避過他們耳目委實不易。再說,那延慶太坐鎮石屋之前,地道在他身底通過,如何方能令他不會察覺?”

華赫艮沉吟半晌,說道:“地道當從石屋之後通過去,避開延慶太的所在。”巴天石道:“鎮南世時時刻刻都有危險,咱們挖掘地道,隻怕工程不小,可來得及麼?”華赫艮道:“咱哥兒三人一起幹,委曲你們丙位,跟我學一學做盜墓的小賊。”巴天石笑道:“既然位居大理國三公,這盜墓掘墳的勾當,自是義不容辭。”三人一齊拊掌大笑。

華赫艮道:“事不宜遲,說幹便幹。”當下巴天石繪出萬劫穀的圖形,華赫艮擬訂地道的入口路線,至於如何避人耳目,如何運出地道所挖的泥土等等,原是他的無雙絕技。

這一日一晚之間,段譽每覺炎熱煩躁,便展開‘淩波微步’身法,在鬥室快步行走,隻須走得一兩個圈,心頭便感清涼。木婉清卻身發高熱,神智迷糊,大半時刻都是昏昏沉沉的倚壁而睡。

次日午間,段譽又在室疾行,忽聽得石屋外一個蒼老的聲音說道:“縱橫十道,迷煞多少人。居士可有清興,與老僧手談一局麼?”段譽心下奇怪,當即放緩腳步,又走出十幾步,這才停住,湊眼到送飯進來的洞也向外張望。

隻見一個滿臉皺紋、眉毛焦黃的老僧,左手拿著一個飯碗大小的鐵木魚,右手舉起一根黑黝黝的木魚槌,在鐵木魚上錚錚錚的敲擊數下,聽所發聲音,這根木魚槌也是鋼鐵所製。他口宣佛號:“阿彌陀佛,阿彌陀佛!”俯身將木魚槌往石屋前的一塊大青石上劃去,嗤嗤聲響,石屑紛飛,登時刻了一條直線。段譽暗暗奇怪,這老僧的麵貌依稀似乎見過,他手上的勁道好大,這麼隨手劃去,石上便現深痕,就同石匠以鐵鑿、鐵錘慢慢敲擊出來一般,瑞這條線筆直到底,石匠要擊這樣一條直線,更非先用墨鬥彈線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