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蕪毫不留情的懟了他一眼，幹脆起身朝林外走去。她聽見褚雲洲在後麵回罵她，隱隱有“小悍婦、沒人要、真晦氣”的字眼。
於是，她惱怒的回身，反罵道：“我才晦氣，你自己待著吧你！”
女子的聲音清醇有力，娟秀妍麗的麵容露出一種不自知的嬌憨，絳紗長裙濕漉漉的裹在身上，襯著恍若白瓷般細膩的肌膚，玲瓏有致。
褚雲洲心尖一跳，不覺間竟看呆了去。
次日天光大亮的時候，落蕪悄悄溜回顏府，本想找家丁去救在樹林裏躺屍的褚雲洲，可甫一入門，便被從禮部司回家的顏父給扣下了。
落蕪的裙衫已經被風吹幹，衣擺上血跡殷紅，麵容因受寒而蒼白無力，且發髻散亂，狼狽得很。
顏父坐在正廳高堂上，一連忙了數日，朝服未脫，臉色鐵青。他將手裏捧著的青瓷茶盅狠狠摔到落蕪腳下，旁邊噤聲的顏娉婷和管家都唬得一跳。
瓷片迸了一地，落蕪淡定的提起裙角，小心的遮去衣擺上的血跡：“父親，你別動怒啊，有什麼事女兒可以解釋。”
“哼，你還知道我會動怒？顏毓秀，你好本事啊，前段日子我隻當佛祖垂憐，讓你腦子開了竅，將家中雜務打理得井井有條，沒想到我還是看走眼，你知不知道自己究竟做了些什麼荒唐事？！”
顏父怒極，又將桌上一隻白瓷蓮紋的茶壺摔到她跟前，壺身碎裂，茶水濺到她的繡花鞋上，一陣涼意沁骨。
顏父見她認罰，心中的火氣下去幾分，強自鎮定道：“你不是要解釋嗎？解釋啊，讓為父聽聽，一個閨閣女子，抗旨拒婚、鬧市攔馬、還有宿夜未歸，都是什麼天大的緣由？”
落蕪縮了縮腳，沉眸打量他。
顏父身形瘦削，壓眼眉，下撇嘴，生有一副十足的愁苦相。加上多年前發妻離世，他一直以來鬱鬱不樂，因此最簡單的動怒都有一股淒涼之感。
落蕪眨眨眼，擠出兩滴淚來：“父親，我不願嫁給六皇叔，他是怎樣的人您知道，女兒很害怕。”
顏父愣了下：“你說什麼？”
落蕪淚如雨線，哽咽道：“父親，祖父在世的時候，這莊婚約都推不掉，女兒不想您為難，可女兒寧可死也不願嫁六皇叔那種殺人如麻的惡魔……”
印象裏這女兒雖怯懦無知，但似乎鮮少掉過眼淚。顏父訥訥地看著她：“所以你就自己去退婚？”
落蕪堅定的點點頭：“女兒都想好了，若皇上問罪，女兒便已死謝罪，斷不會連累顏府上下，反正我嫁給六皇叔那樣惡行昭昭的人，也是死路一條……”
“你，你糊塗啊。”顏父又怒又心疼，重重拍了下桌麵。
一旁的顏娉婷以為他又要砸東西，嚇得衝上去抱住落蕪，哭道：“父親，求您別生姐姐的氣，姐姐已經很可憐了，姐姐沒有敗壞門風！我聽見過二夫人說話，外麵的風言風語有好多都是她們故意傳出去的。”
顏父呆住，望著哭成一團的兩個女兒，隻當是看到了發妻，鼻頭一酸，無力的跌回圈椅中。
他擰眉扶額：“你個傻丫頭啊，天家婚約，能是這麼容易就退掉的嗎？”
“你可知這段日子，父親在宮內被人在背後恥笑成什麼樣子，偏偏父親還被蒙在鼓裏，還有那褚雲洲的為人，你既死都不願嫁他，那為何想不通他平白受了你的屈辱，能善罷甘休嗎？”
落蕪恍悟的睜大眼睛，淚眼斑駁，狠狠踉蹌了兩步，倒在顏娉婷懷裏暈了過去。
“秀兒！”
“姐姐！爹，都怪你，姐姐都這麼虛弱了，你為什麼要凶她！”
落蕪悄悄呼了口氣，忙了一夜多，終於可以休息一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