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夜追殺,褚雲洲對京城半分也不熟悉,落蕪帶著他四處逃命。
二人沿著河水一路向下,河岸兩畔是一大片綠堤楊柳,平日裏供遊人踏青賞湖。因今日夏祭的樂舞離此地頗遠,是以格外幽寂。
天上星辰稀稀落落,圓月如冰,光芒照進樹林裏,涼颼颼的。
褚雲洲步履虛浮,半個身子倚在落蕪的肩上,苦笑不已:“我在西疆待了五年,刀尖上麵打滾都沒事,不會死在這裏吧?”
落蕪咬牙搭著他:“六皇叔這般孱弱,在西疆估計也是每天混日子的吧?”
褚雲洲虛弱的睨她一眼:“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啊。”
兩人終於趕到一個下坡處,樹木林立,枝葉一層壓著一層,其間蛛網密布,想來是罕有人至。
落蕪扶他坐到一棵樹下,盯著他胸前的傷口擰眉不語。隨後自他衣衫下擺撕出一條長布帶,動作麻利的擰幹水,係到他的胸口。
血漸漸止住,她才終於展眉。
褚雲洲呼了口氣,腦中刀劍繚亂。但他很快理清頭緒,一麵回想晚間的刺殺,一麵望著容色蒼弱的落蕪,別有深意道:“你泅水的本事也不錯,跟誰學的?”
“你不必試探,功夫是在宮中落水以後,私下裏偷偷跟著護院學的,泅水小時候就會,”落蕪抬眸盯他,滿眼的無所謂:“所以,那年即便你不救我,其實我也可以自己上岸的。”
褚雲洲忍不住爭辯:“你這小悍婦,當真是不知好歹,你可知我那次付出多大代價,就因為救了你,我被皇兄逼著去顏府提親,才會有後麵在青樓裏宿醉那檔子事,害皇兄不得不把我趕去西疆,以致於……”
“以致於到如今,竟連他最後一麵也沒見上……”他說著說著,慘無血色的唇上竟勾出抹笑來,聲音也變得自嘲。
原作中,褚雲洲派手下料理了顏毓秀,有一部分原因可能就是他覺得若是當初沒有逼婚之事,他便不會遠赴西疆,若他一直留在京城守著先帝,先帝或許不會死。
落蕪思緒漸沉,眼神也越來越冷:“你自己肆意妄為,還有臉怪到旁人身上?是我讓你去青樓殺人的嗎?”
褚雲洲蹬她一腳,還沒來得及說話,落蕪便反踢了回去。她起身罵道:“你那年殺那麼多人,還逼死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不藏著掖著,倒還好意思拿出來擺譜?要不要臉?”
“你知道個什麼!我不是說了我當時喝醉了,”褚雲洲不服的推她:“況且你哪隻眼睛看到那些姑娘是我殺的,那是被老鴇逼死的。”
有關於原作中過往的具體事宜,落蕪也隻知道個大概,並不十分清楚。
她隻知道在未來的日子,褚雲洲會直接放一把火將水嫋閣燒了,甚至還派人將那老鴇族中父兄、小輩全給殺了,事後不遮不掩,拉了好一波仇恨。
落蕪好奇道:“被老鴇逼死了?這話怎麼說?”
“當時遇上幾個富家公子哥挑事,就與他們打了個賭,他們賭輸了,不肯將姑娘讓出來,我就動手教他們認識認識六皇叔,好家夥,我一個沒擎住勁,他們就全死了,家裏人還聯名訛我,朝裏那些自詡清正的老東西還一起誣告我。”
褚雲洲說完,無奈的搖了搖頭。
落蕪若有所思:“另外慘死的兩個姑娘呢?聽說其中一個倡優是當時京中出名的花魁。”
褚雲洲按住胸腔被血染透的布條,昂著頭,目光漸漸空遠:“誰知道呢,可能老鴇覺得那兩姑娘就是禍端,擔心事情會燒到青樓,暗中處置了吧,總歸不是我害的。”
落蕪抿抿唇,適時的放軟了聲音:“人各有命,下到青樓倡優,上至先帝,莫不如此……不管是青姑娘,還是先帝,你都不必太難過了……”
褚雲洲不語,望著稀微的天光,好半天才眨眨眼:“你在安慰我嗎?你是不是覺得愧對於我了?還有前段日子退婚的事,聽說我現在成朝中笑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