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在宮殿裏泛起回音,久久不散。被於星穹質問的人在回音中緩緩回首,丹鳳之眼含威嚴,俯視之姿更添威懾,此人赫然是鳳姒。
鳳姒從九天回到蓬萊,雖已決定不會對於星穹動手,但事涉靈力甚為重大,封口是非常有必要的。考慮到以真身在蓬萊現身會引起騷動,她最終選擇以入夢術將於星穹帶入夢境裏麵,遂有此一遭。
十級台階很短,鳳姒向下走得慢,步子卻十分穩健,鳳首金步搖在她頭上紋絲不動。
“你是……”於星穹後知後覺,“你就是那隻引我過來的鳳凰。”
“是我。”
於星穹與鳳姒差不多高,在後者注視中卻不得不往後退一步拉開距離以削弱自己感受到的不適,“我聽說有一種入夢術可以進入別人的夢裏,這裏明明是我自己的夢,一山一水卻不受我控製。你是神,或許是比我想象中更加強大的神,我唯一能想到你大費周折特意來見我的理由,就是我藏著的那個秘密。”
“你很聰明,知道我是誰,也知道我來這裏是為了什麼。”
於星穹心中警鈴大響,封口不就是殺人滅口麼,也不知道自己在夢中死了算不算得真正的死亡。她不敢用性命冒險,看見鳳姒抬起手時更是全身繃緊,下意識地做出拔劍姿勢,在握了一手空氣後猛地發現自己壓根無劍可用。
這時鳳姒的手已經抬平,口中默念一串法訣,金色的光芒從其口中泄出,螺旋式繞過手臂後徑直灌進於星穹的頸部。
這個過程很快,在於星穹反應過來時已經結束了,她摩挲脖子試圖找出鳳姒對自己做了什麼。
“你……”
話還未道盡,鳳姒向前走了一步,周圍場景大換,竟直接從宮殿變成了最開始矗立著兩根石柱的地方。移步換景之震撼隻有身處其中的人才能感知,於星穹感覺自己在這個夢裏驚訝的次數實在太多了,而不等她分神細數自己這是第幾次,整個人忽然受到向外的推力,脫線風箏般不受控製地騰飛向後倒,直接跌進了她在白玉台回望發現的那個深淵中。
夢醒了。
於星穹坐直身體,從掛架上拿了根帕子擦去滿頭的汗,之後起身打開放在桌上的劍匣,看見裏頭的斷劍後才安心地確認自己已經離夢。
房門被人敲響,於星穹以為是城主府的下人來送午膳,於是讓人進來。
“你是一覺睡到了晚上?”邁進門的青風問。
“晚上?”於星穹放下劍匣,匆匆到門口往外看了一眼,果然已經天黑了。
青風觀她衣衫略不整,似乎是才醒來還沒來得及打理自己,於是拉著莊蒙避到屏風後,問道:“白天我說的事,你現在願意告訴我麼?”
於星穹反應有些遲鈍,無意識地跟著重複了一句“白天”後才回答:“這件事遲早會大白於天下,我沒什麼好隱瞞的。”
青風沒想到一個下午不見她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前後簡直不像同一個人,沉默後說:“洗耳恭聽。”
於星穹給自己倒了杯冷茶,手握在瓷片上感受這微小的涼意,“在東城時,我跟你說自己不記得從前的事不假,所以具體過程我無法描述。你知道走馬燈嗎?”
“呃……”青風順著這話想了一下,“是燈籠的一個種類,過節的時候有些人會掛在自己門前。去年莊莊做過一個,還挺有意思的。”
莊蒙悶聲笑了笑,“我覺得她想表達的不是你說這個。據說人死之前眼前會浮現自己一生的經曆,這個過程類似於看走馬燈,因此有時候說到走馬燈也指人的瀕死狀態。”
青風想到於星穹救自己的事。
“我是經曆過死亡的人,瀕死之際我聽見過來自……的聲音……”
青風懵了一下,“你說什麼?是我耳朵忽然不好使了還是你降低了聲音?”
他說完沒等到於星穹的回答,轉頭去看莊蒙,帶著懷疑問:“你聽清楚了嗎?”
莊蒙搖頭。
兩人都不懂為什麼於星穹不說清楚自己到底聽到了來自誰的聲音,正欲追問之際卻聽到屏風後傳來“咚”的砸地聲。他們覺得有些不對勁,同時起身,繞到屏風後查看情況,發現原本坐著的於星穹向後倒在地上,臉色蒼白且雙眼緊閉,嘴角掛著一行鮮紅的血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