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事一樁。”須賈嗬嗬一笑便皺起了粗大的眉頭,“隻是這丞相張祿難見得很,比當年田單還難侍候!範叔,你說老夫急也不急?”
士子微笑沉吟道:“我倒是與丞相府護軍千長有交,隻是……”
“好也!”須賈立即拍案笑道,“範叔,你還是做老夫隨員,月俸十金!助我修好秦國,便是大功一件,老夫保你做個少庶子如何?”
“也好。”士子笑著起身,“便請上大夫隨我去丞相府了。”
須賈高興得大笑起來:“範叔可人也。來人!備車!丞相府!”竟是一聲比一聲高。
第十一章 遠交近攻借得恩仇大周旋(2)
軺車片刻備好,士子一拱手道:“在下道熟,便來駕車如何?”須賈正在興致勃勃,立即吩咐馭手改做騎士隨車護衛,自己便笑嗬嗬登上了軺車。及至士子駕車出了驛館上了長街,便見一隊巡街官兵夾道拱手,並揮手喝令行人閃避,須賈便大是快意,尋思這範雎卻是個強他命,但做隨員,主官便順當,今日一駕車這秦人便大敬魏使,當真一奇也。
軺車駛到相府門前,竟沒有進車馬場停車,而是徑直駛到了城堡般的巍峨門樓前,護衛軍士竟是無一人前來嗬斥阻攔。須賈正在一頭冷汗,卻見士子回頭笑道:“上大夫下車稍等,我進去找人便是。”說罷下車便飄然進了丞相府,兩排長矛甲士戳得竹竿一般筆直,竟沒有一個人查問。須賈不禁大是驚訝,這範雎縱然識得千長,卻如何竟有這般麵子招搖進入丞相府而不受任何盤查?疑惑歸疑惑,須賈還是按照吩咐下了軺車在門前徘徊等待。過得一時暮色降臨,便見車馬場軺車轔轔,冠帶大臣絡繹不絕地進了丞相府,從隨風飄來的隻言片語中,卻聽得是丞相宴請百官,須賈便不禁大是振奮,今日若能得入秦相盛宴,回到大梁豈非大大一番榮耀?
誰知在風中等候了半個時辰,竟還是不見範雎出來,須賈便有些不耐了。輕步走到門廳外一個遊動的帶劍頭目旁,須賈謙恭拱手道:“敢請將軍,能否將方才進去之人,他叫範雎,給我找出來?老夫先行謝過。”便將一個金幣袋子塞了過去。
“範雎?卻是何人?”帶劍頭目黑著臉推開了鏘鏘做響的皮袋,隻硬邦邦一句。
“就是方才為我駕車者,進去找千長了,他是老夫隨員。”
“大膽!”頭目一聲嗬斥,“那是大秦丞相張祿!知道麼?”
“如何如何?你,你再說一遍!”
“那是大秦國丞相!有眼無珠也。”頭目鄙夷地罵了一句。
驟然之間,須賈隻覺得渾身一陣冰涼,竟軟軟地倒在了大青磚地上。正在此時,門廳下走出一個文吏高聲宣呼:“魏使須賈進見——!”抖做一團的須賈已經是恐懼已極,情不自禁地長跪在地惶急地向著燈火通明的丞相府叩頭不止。帶劍頭目走過來猛然便是一聲大喝:“爬進去!快!”須賈哭嚎一聲:“丞相,須賈請罪了!”便邊嚎哭邊求饒,一條狗般匍匐爬行進了丞相府門廳。
在帶劍甲士的呼喝中,須賈一路爬過三進院落,膝頭已經滲出了絲絲鮮血,猶自驚恐地爬著叫著。爬到第四進正廳,卻見廳中燈燭煌煌觥籌交錯,居中高坐的玉冠華服者分明便是範雎!哭叫著的須賈一爬進大廳,廳中便是一陣轟然大笑。範雎叩了叩座案,廳中立即肅靜下來。範雎悠然笑道:“何物入廳?報上名來了。”
“小臣,狗……上大夫須賈,原是丞相魏齊之官狗。”須賈帶著哭聲吭哧著,變調的語音與怪誕的賤稱,頓使全場又一次哄然大笑。
“上大夫也?還是狗也?究是何物嗬?”範雎微笑的嘴角抽搐著。
須賈狗狀抬頭:“狗!狗臣請罪。”
“請罪?狗有何罪也?”
“須賈狗有湯鑊之罪,請流胡地與畜生為伍,任丞相生死!”
範雎笑道:“如此刑罰,爾究竟有幾罪了?”
“拔須賈之狗發,不足以計狗罪。”
看著想笑不敢笑的官員們,範雎驟然正色道:“須賈,你有三大罪:疑忠忌才,攛掇魏齊陷害於我,罪之一也!魏齊酷刑加我,辱我於茅廁,你非但不止,且為幫凶,罪之二也!你鼓人入廁,尿溺我身,令人發指,罪之三也!你今何說?”
須賈瑟瑟發抖上牙打著下牙,竟是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