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事有乖戾,他染病不起的消息一傳出,太子竟想入非非,密謀發動宮變提早奪權!燕文公覺察後氣惱攻心,竟真的病倒了。若不是國後燕姬斡旋折衝,說服太子負荊請罪,又說服燕文公隱忍不發,燕國大局還真要崩潰了。期間,趙國奉陽君狐疑不定,竟假惺惺派來太醫“救治燕公”,燕文公隻好壓下了太子事端,將計就計的認真病了起來。
暮色降臨,燕文公覺得憋悶,吩咐內侍將自己的病榻抬到湖泊竹林旁。待內侍退去,他便坐了起來,在清涼的晚風中沿著湖邊漫步。走得一段,便見兩盞風燈從對麵悠悠而來。燕文公知道,那一定是國後,別人到不了這裏,包括太子。
“國公,如何一個人出來走動了?”老遠便傳來燕姬關切的聲音。
“你呀,當真了?”燕文公對年青美麗的妻子幾年來的作為很是信服,見麵便高興。
燕姬上來扶住燕文公笑道:“原本就是真的嘛。來,慢慢走,到亭下坐坐吧。”
這是一座寬敞的茅亭,腳下綠草如茵,背後竹林婆娑,麵前波光粼粼,周遭晚風習習,加之燕山涼爽,夜無蚊蟲,倒真是湖邊一塊上佳的休憩所在。燕姬吩咐侍女在亭下石榻上鋪好竹席置好靠枕,便扶著老國君舒適的斜倚石榻,然後吩咐侍女推來酒食車,說她要在湖邊與國公小酌。燕文公大是欣然,立即催促侍女快去快回。
“國公啊,我方才從太廟歸來,在宮門遇見一個求見士子。”
“又覺是個人才?”燕文公不經意的笑著。
燕姬笑了笑:“我倒是沒留意,隻是在暗處聽他與宮門尉爭辯,方知他是洛陽名士蘇秦。國公可知此人?”
“蘇秦?噢——,莫非是幾年前,名振一時的鬼穀子高足?”
“對呀,是他。他說‘燕有大疾,我有長策。攔蘇秦者,燕之罪人也!’我便秘密喚來宮門尉,安頓他在宮門等候,又連忙趕來稟報國公。”
燕文公默然有頃,高聲吩咐:“來人!立即帶蘇秦從秘道入宮,在此晉見。”
“遵命。”竹林邊老內侍答應一聲,匆匆去了。
片刻之後,燕文公遙見一人隨著老內侍飄飄而來,月光下,但見來者散發大袖,步態灑脫,內心便先暗自讚賞。及至稍近,已能看清來者的服色是洛陽周人特有的深紅,燕文公更是平添了幾分親切,覺得在如此月夜清風中與一個來自故國的名士相見,縱無奇策,也是快事一樁。
“洛陽蘇秦,參見燕公。”
第六章 風雲再起燕山腳下的古老城堡(5)
“先生請入座。”燕文公欠身作為還禮:“本公稍有不適,不能正襟危坐以全禮待之,尚請先生包涵。來人,上酒,為先生洗塵。”
幾年苦修,蘇秦目力本已減弱,但眼下竟毫無朦朧之感,隻覺天上一輪明月,地上碧水綠草,雖無風燈照明,已是澄澈一片。茅亭下石榻上的國君,蘇秦也看得分外清楚,須發斑白,幹瘦細長,晶亮的眼光與喘息的聲氣大是不相符合。
“月是燕山明。先生,品一爵老燕酒,看比趙酒如何?”燕文公微笑舉爵,卻隻是輕輕呷了一口。
蘇秦舉爵一飲而盡,置爵品咂:“肅殺甘冽,寒涼猶過趙酒。”
“好!老國人畢竟有品味。”燕文公大笑:“可笑趙人,竟笑我燕人不善釀酒也。”
“釀得好酒,又能如何?”
“先生差矣。”燕文公很興奮的把玩著酒爵:“酒乃宮室精華,無五百年王族生涯,不足以領略王酒奧秘。譬如《大雅》國樂,若非廟堂貴胄,豈能品得其中神韻?趙人暴發立國,粗俗鄙陋,竟以蠻辣趙酒風行於天下,豈不令人齒冷?”
“燕公博聞,可知天下貴胄,品味第一者何人?”蘇秦悠然笑問。
“噢?聞所未聞,何人堪稱‘貴胄品味第一’?”
“魏國公子卬.”
“啊,公子卬?”燕文公大笑:“聲色犬馬之徒也,談何貴胄品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