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館的門敞開,過了會兒又輕輕合上,全程沒看到人的影子。
謝方堯一路跟隨,他驚悚地發現哥布林清楚地記住了畜棚的位置,輕而易舉地找到那幾頭陸行鳥,避開巡邏人員的視野拖回到篷車邊栓好。他熟門熟路地在車上貼好魔法陣,看起來這種偷偷摸摸的事兒沒少幹。
謝方堯被他戳上車,還沒坐穩,篷車就迫不及待駕駛起來,叮鈴叮鈴的銅鈴聲吵得他腦仁疼,可營地一切如常,沒人發現這輛篷車在馳騁,看來哥布林貼在篷車上的魔法陣有隱形消音的功效,真是偷雞摸狗好裝備。
“出口在哪兒?”哥布林脅迫道。
謝方堯打起精神,勉力在黑暗中分辨指路的符號,吃不準的時候,他腰上的印痕就會分區段發燙,左邊熱他就選左邊,右邊熱就走右邊,有了菲尼克這個作弊器,篷車順滑地駛出營地。
狂風驟起的黑夜裏,獨山突兀的輪廓放大了幾許,看起來很近但坐車過去還要好長一段時間。哥布林繃直的耳朵耷拉下來,他懶洋洋地躺平,用腳踹了踹謝方堯說:“喂,方向你來控製。”
“我怕鳥。”
“嗤,指個方向會不會。”
“哦。”
哥布林冷哼聲,鑽回車廂不知道搗鼓什麼去了。謝方堯一個人坐在外邊吃土,大晚上被逼出門,他連鬥篷都沒披,眼下被風吹得根本看不清路,再說這方向根本用不著他盯著,朝那鉛筆頭衝就完事了,綠皮就是在找茬。
陸行鳥拉著篷車狂奔許久,獨山的輪廓看起來沒什麼變化,也不知遠近,謝方堯揉著印痕自說自話:“大佬,要不你受累再幫幫我?”
話音剛落,一道醒目的顏色照亮他的視網膜,謝方堯嚇了一跳,心想菲尼克還真是有求必應,但很快他發覺不是那麼回事。
那道突兀的紅色像不和諧的油彩抹在深藍色的畫麵上,紮在距離篷車不遠的岩石林後頭,詭異的顏色衝天閃耀,把篷車的黑布映上了血紅的光。
謝方堯不住慶幸風蝕高地的地形複雜,要不是眼前有座高聳厚重的石層遮擋,篷車大概會直接栽進光裏。
事出反常必有妖,謝方堯顧不得嫌棄哥布林,朝車廂裏喊:“喂,快出來!”
“到了?”哥布林詫異地撩開篷布,綠皮頓時被紅光照得發黑,驚悚地破口大罵:“混賬,這什麼玩意兒!”
“我不……”謝方堯還沒說完就被哥布林揪住了領口,刀鋒抵在頸部。
哥布林喘著粗氣問:“你是不是故意的!”
“我說了我不知道!”謝方堯也放開了嗓門,“我他媽被你們綁來才多久,你當我神仙啊!”
神仙是什麼東西……哥布林聽不懂他的話,晦氣地甩開謝方堯,抓住陸行鳥的韁繩驅使篷車轉向,他剛開始行動,眼前高聳如山的岩石層毫無預兆地開始崩塌,窸窸窣窣的聲音驟然放大,崩裂的岩石刀片似的切下來,篷車的頂咚咚直響砸出一堆坑,車框也歪了。
哥布林氣得飆出了哩語,加快鞭打陸行鳥。篷車搖搖晃晃,以快散架的姿態拐了個彎,背朝紅光狂奔,恢弘龐大如艦艇的石層像酥脆的千層蛋糕轟然碎裂,更可怕的是,湮滅的石層沒入了光線,光線的底端深紅發黑,仿佛憑空出現的深淵。
詭異的紅光更盛,哪怕是黑色的篷車也被浸染成血的顏色。
“不對、不對勁……”哥布林抽搐起來,他們貪財,但他們緊急避險的能力更強,有命賺錢沒命花可不符合他們的宗旨,他的本能在瘋狂警告,這光有問題!不能靠近,千萬不能靠近!
哥布林過電似的打了個寒顫,捏緊韁繩加快逃跑的速度,可陸行鳥也發了瘋,根本不聽他的指揮,幾隻向左幾隻向右,撞在一起互扯後腿,韁繩也卷成一團亂麻打了個死結。
篷車歪歪斜斜滑行了幾米,蚯蚓似的拱了拱,徹底慢下來。哥布林急得冒汗,不由分說把謝方堯推下了車。
謝方堯沒想到哥布林下手這麼黑力氣這麼猛,一個趔趄後背著地,他下意識仰起脖子避免後腦勺開花的慘劇,可脊梁砸下來的疼痛一寸寸敲打神經,他張開嘴大口大口呼吸,額頭爆出青筋瞥向篷車。
推下他後,篷車並沒有走多遠,扭了幾步不過挪了三四米。陸行鳥被打結韁繩緊緊綁住,瘋得越來越厲害,開始相互攻擊,甚至連身後的哥布林也不放過。
哥布林咒罵了幾聲,他扭住其中一隻陸行鳥的脖子,快速割斷韁繩,單槍匹馬跳到陸行鳥背上揚長而去,他一邊跑一邊回頭張望,不知是在緊張紅光蔓延的位置,還是在肉痛自己一車廂的貨物。
反正,他的眼底沒有謝方堯。
謝方堯不指望哥布林會有良心,他收回目光強忍疼痛,費勁地翻了個身。就在他挪動一厘米的功夫,前方傳來一聲吼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