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有個人對我說過這樣一句話:
隻要你不放棄自己,上天就不會放棄你。
絕境中的袁崇煥,在沉思中等來了正月二十五日的清晨,他終究沒有放棄。
於是,他等來了奇跡。
天啟六年(1626)正月二十五日,改變曆史的一天。
努爾哈赤懷著滿腔的憤怒,發動了新的進攻。他認為,經過前一天的攻擊,寧遠已近崩潰,隻要最後一擊,勝利觸手可得。
然而他想不到的是,戰鬥是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形式開始的。
第一輪進攻被火炮打退後,他看見勇猛的後金士兵們慫了。
無論將領們怒吼,還是威脅,以往工作積極性極高的後金軍竟然不買賬了,任你怎麼說,就是不衝。
這是可以理解的,大家出來打仗,說到底是想搶點東西,發發小財,現在人家炮架上了,打死上千人,屍體都堆在那兒,還要往上衝,你當我們白內障看不見啊。
勇敢,也是要有點智商的。
努爾哈赤是很地道的,為了消除士兵們的恐懼心理,他毅然決定,停止進攻,把屍體撈回來先。
為一了百了,他還特事特辦,在城外開辦了簡易火葬場,什麼遺體告別,追悼會都省了,但凡搶回來的屍體,往裏一丟了事。
燒完,接著打。
努爾哈赤已近乎瘋狂了,現在他所要的,並不是寧遠,也不是遼東,而是臉麵,起兵三十年,縱橫天下無人可敵,竟然攻不下一座孤城,太丟人了,實在太丟人了。
所以他發誓,無論如何,一定要爭回這個麵子。
不想丟人,就隻能丟命。
麵對蜂擁而上的後金軍,袁崇煥的策略還是老一套——大炮。
要說這外國貨還是靠譜,頂在城頭上轟了一天,非但沒有炸膛,還越打越有勁,東一炮“盡皆糜爛”,西一炮“盡皆糜爛”,相當皮實。
但是意外還是有的,具體說來是一起安全事故。
很多古裝電視劇裏,大炮發射大致是這麼個過程:一人站在大炮後,拿一火把點引線,引線點燃後轟一聲,炮口一圈白煙,遠處一片黑煙,這炮就算打出去了。
可以肯定的是,如按此方式發射紅夷大炮,必死無疑。
我認為,葡萄牙人之所以賣了大炮還要教打炮,絕不僅是服務意識強,說到底,是怕出事。
由於紅夷大炮的威力太大,在大炮轟擊時,炮尾炸藥爆炸時,會產生巨大的後座力,巨大到震死人不成問題,所以每次發射時,都要從炮簽出一條引線,人躲得遠遠的,拿火點燃再打出去。
經過孫元化的培訓,城頭的明軍大都熟悉規程,嚴格按安全規定辦事,然而在二十五日這一天,由於城頭忙不過來,一位通判也上去湊熱鬧,一手拿線,一手舉火,就站在炮尾處點火,結果被當場震死。
但除去這起安全事故外,整體情況還算正常,大炮不停地轟,後金軍不停地死,然後是搶屍體,搶完再燒,燒完再打,打完再死,死完再搶、再燒,死死燒燒無窮盡也。
直至那曆史性的一炮。
到底是哪一炮,誰都說不清,但可以肯定的是,在那寒冷的一天,漫天的炮火轟鳴聲中,有一炮射向了城下,伴隨著一片驚叫和哀嚎,命中了一個目標。
這個目標到底是誰,至今不得要領,但可以肯定是相當重要的,因為一個不重要的人,不會坐在黃帳子裏,也不會讓大家如此悲痛。
對於此人身份,有多種說法,明朝這邊,說是努爾哈赤,清朝那邊,是壓根不提。
這也不奇怪,如果戰無不勝的努爾哈赤,在一座孤城麵前,對陣一個無名小卒,被一顆無名炮彈重傷,實在太不體麵,換我,我也不說。
於是接下來,袁崇煥看到了讓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景象,衝了兩天的後金軍退卻了,退到了五裏之外。
很明顯,坐在黃帳子裏的那人,是個大人物,但按照後金的道德標準,死個把領導也不是什麼大事,這實在是件相當奇怪的事情。
第二天,當袁崇煥站在城頭的時候,他終於確信,自己已經創造了奇跡。
後金軍仍然在攻城,攻勢比前兩天更為猛烈,但長期的軍事經驗告訴袁崇煥,這是撤退的前兆。
幾個時辰之後,後金軍開始總退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