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32章 天下第一幕僚(2)(3 / 3)

在曆史中,這種才子兼白癡可謂是數不勝數,而徐渭似乎也應歸入此類。

因為徐渭的情況和以上兩位十分類似,他身負盛名,且多才多藝,十分擅長書法、繪畫、詩文,鄭板橋老先生看了他的畫,便願意到他門下當條狗,雖是個人意願不好推廣,倒也充分體現了徐渭的繪畫水平。

然而對於大眾的厚愛,徐渭兄卻十分低調,極其謙虛,從他的自我評價中可見一斑:

吾書第一,詩次之,文次之,畫又次之。

照這個說法,讓後人敬佩不已的高超畫技,竟然是徐渭先生最不用心(相對而言)的專業,實在是聳人聽聞。

萬幸的是,徐渭先生並不孤獨,因為據我所知,還有一位廣為人民群眾傳頌的人,也有著相同的繪畫水平,他就是著名的神筆馬良同誌。

牛到這個程度,也算是相當可以了,然而牛得上了天的徐渭先生,在現實生活中卻是相當失敗,讀了二十多年書,連舉人都考不中,基本生活也無法保障,似乎比那位王徽之也好不了多少。

可是胡宗憲依然親自前去拜訪了他,操著一口徽州話,連說帶比劃,糊弄了半天,終於把人帶了回去。

胡宗憲是一個喜歡實幹的人,極度討厭說空話的文人,而他之所以對徐渭如此看重,如獲至寶,隻是基於自己的一個直覺判斷——除了詩詞書畫外,這個人還有著更為出眾的能力。

他的判斷十分正確。

事實上,徐渭對自己的能力排序是錯誤的,因為他最突出的能力既不是繪畫,也不是書法,更不是詩詞,而是兵法。

徐渭是一個精通兵法的人,且絕非紙上談兵,這也是個怪事,胡宗憲懂兵法,那是在邊界喝了幾年風,看了無數死人,千辛萬苦才有所悟。

徐秀才天天坐在家裏,也沒機會上戰場觀摩,光憑幾本兵書就熟知兵法作戰,隻能說他太有才了。

就這樣,穿著一身破衣爛衫的徐渭,大搖大擺地進了總督府,他也真不把自己當外人,好吃好穿不說,看見什麼好就拿什麼,除了胡宗憲的老婆,沒有他不敢開口要的。

更為滑稽的是,這位仁兄吃飽了飯後,就喜歡四處瞎轉悠,不分場合不分地點,有一次胡宗憲在議事堂召開重要軍事會議,與會者包括俞大猷、盧鏜等高級將領,大家正屏氣凝神地聽胡總督訓話,徐渭突然闖了進來。

看見這位師爺門都不敲,疾行而入,胡宗憲還以為有何緊急事務,當即閉上嘴,等著徐先生的指示,總督不說話,自然沒人敢出聲,於是會場一片寂靜,大家聚精會神地看著這位天外來客。

徐師爺果然不同凡響,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中,他一言不發,輕鬆自如地繞場一周,然後揚長而去。

所有的人都目瞪口呆,半天才回過神來:這人莫不是個神經病吧?

胡宗憲是一個十分嚴肅的人,對下屬也缺乏耐心,動輒質問謾罵,誰要敢在他開會的時候來這麼一手,打個半死拖出去喂狗也不奇怪。

然而對這位拿他開涮的窮秀才,胡宗憲卻表現出了極大的容忍,壓根兒就沒提過這事,放任不管。

胡宗憲的謙虛謹慎收到了回報,在度過開始的磨合期後,徐渭開始放射出耀眼的光芒,他的文筆極好,切中要點,上至皇帝,下到縣府,胡宗憲的一切來往公文都由他包辦,連老牌公文專家嚴嵩都幾次來信,表揚胡宗憲的公文寫作。

然而對胡宗憲影響深遠的,並不是這些往來文書,而是一次不經意的談話。

成為總督的胡宗憲原本以為,在他的光輝領導下,倭寇之亂可以很快平息,但自嘉靖三十四年(1555)後,這場禍亂卻越發嚴重,搶劫犯們越來越勤奮,每年都要來光顧幾十次。胡宗憲不肯示弱,分兵出擊,全力進剿,結果卻是敗多勝少,入不敷出。

就在胡宗憲為又一次戰敗抓耳撓腮、苦思對策的時候,徐渭來到他的身邊,對焦頭爛額的總督大人說了這樣一句話:先定大局,謀而後動。

胡宗憲就此找到了通往勝利的道路。

他終於醒悟,原來一直以來,自己都在為一城一池之得失拚命,而獲取勝利的關鍵,他卻從未把握。

撩開了前方的重重迷霧,胡宗憲終於發現,在那些亂七八糟的漁民、海盜、日本人、西班牙人、葡萄牙人的背後,隱藏著兩個真正的對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