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會一直在樂安等著我的。”
事實確實如此,朱高煦一直都在樂安,倒不是因為他想決一死戰,而是他別無去處。
大軍到達之後,並未強攻,隻是用火銃和弓箭射擊城上守軍,雖然沒有動真格的,氣勢卻十分嚇人,城中守軍本來就沒有什麼鬥誌,這樣一來更是失魂落魄,紛紛逃亡。
朱瞻基充分了解了戰場局勢和士兵心理,派人將敕令捆在箭上射入城中,敕令上說明首惡必辦,協從不問的原則,並給朱高煦很周到地標上了生擒和擊斃兩種價碼,城中的人頓時蠢蠢欲動,就連朱高煦身邊的侍衛也有自己的打算,他們看著朱高煦時的眼神,就如同看著一個金燦燦的豬頭。
朱高煦狼狽不堪,隻好派人出城送信,表示願意出城投降,隻是希望有一個晚上的時間告別親人,就前來自首。
朱高煦是這樣說的,也是這樣做的。
第二天他準備打開城門,投降朱瞻基,然而他手下的部將王斌拉住了他,對他說了一番義正嚴辭的話:
“寧可戰死,絕不做俘虜(寧一戰死,毋為人所擒)!”
朱高煦目瞪口呆,自己都準備投降了,這個部下竟然還如此有骨氣。他頓時精神大振,表示自己一定與城池共存亡!
發表完慷慨激昂的演講後,朱高煦昂首挺胸地走回了自己的指揮位置。
然後他換了一條小路,偷偷溜出城池,去向朱瞻基投降,還發表了他的投降演講:
“我罪該萬死,全由皇上發落(臣罪萬萬死,惟陛下命)!”
這場鬧劇就此收場。
朱高煦是個徹頭徹尾的醜角,陰謀家做不成,造反也失敗,不但沒素質還沒人品,一個月前還大言不慚“歸報爾主”、“徐議我所欲”。
一個月後,就成了“臣罪萬萬死,惟陛下命”。
不做好人,連壞人也做不成,這樣的一個活寶實在讓人無話可說。
朱高煦,你的名字是弱者。
在這場滑稽戲裏,朱高煦扮演了醜角,但這出戲卻也在無意中成就了一位小人物。
朱高煦出來投降後,按照規矩,皇帝要派一個人數落他的罪行,通俗點說就是罵人,當然這個工作是不可能由皇帝自己來做的。
於是皇帝便指派了身邊的一個禦史去完成這項罵人的工作,但皇帝絕對想不到的是,自己隨意指派的禦史竟然罵出了名堂,罵出了精彩。
這位禦史領命之後,踏步上前,麵對這位昔日位高權重的王爺,無絲毫懼色,開始數落其罪狀,罵聲洪亮,條理清晰,並能配合嚴厲的表情,眾人為之側目(正詞嶄嶄,聲色震厲)。
朱高煦那脆弱的心靈又一次受到了沉重的打擊,在這位禦史的淩厲攻勢下,他被罵得抬不起頭,趴在地上不停地發抖(伏地戰栗)。
這一情景給皇帝朱瞻基留下十分深刻的印象,他認定此人必是可造之才,回去之後,他當即下令派這個人巡按江西(注意,不是巡撫)。
巡按外地正是禦史的職責,也不算什麼高升,但皇帝的這一舉動明顯是想曆練此人,然後加以重用。
在曆史中,奸邪小人依靠一些偶然的閃光表現得到皇帝的歡心和信任,從而為禍國家的事情並不少見(比如和珅),但事實證明,這一次,朱瞻基並沒看錯,這位聲音洪亮的禦史確實是一位不可多得的人才。
在二十年後,他將挺身而出,奮力挽救國家的危亡,並成就偉大的事業,千古流芳。
這位禦史的名字叫做於謙。
雖然這次造反以一種極為戲劇性的方式完結了,但搞笑並未就此結束,朱高煦先生將以他那滑稽的表演,為我們上演“朱高煦造反”這部喜劇的續集。
朱瞻基確實是個厚道人,雖然很多人勸說他殺掉朱高煦,但他卻並沒有這樣做,隻是將其關在了西安門的牢房裏,按說他對朱高煦已經是仁至義盡,可朱高煦偏偏就是個死不悔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