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順著半開的窗簾斜著照進房間,潔白的被褥上留下金色的輪廓。單人間病床內,呼吸機隨著床上女人胸腔的起伏發出運轉的機械聲。
鬆田陣平抱著胳膊坐在床邊的折疊椅上,弓著腰瞌上雙眼,頭一點點地打著瞌睡。他昨天傍晚結束了一整天的執勤後,就來醫院替換了已經守了一整天的萩原研二。□□處理班的特殊性要求他們必須保持充足的精神狀態,萩原第二天工作完會再回來替換鬆田。
顫動的睫毛似煽動翅膀即將起舞的蝶,井上千束初睜開眼,入眼的是晃動模糊的純白,像透過被雨水模糊的窗看向世界,被加了一層高厚度模糊濾鏡。她費力的眨動著雙眼,下意識想要抬手揉搓眼睛,才發覺手臂似有千斤重,連挪動一寸都覺得費力。
手掌肌肉和不算柔滑的床單摩擦發出極淺的聲音,但坐在一側的鬆田陣平還是瞬間被驚醒。他睜開眼從可折疊的塑料硬質椅子上彈起身子,近乎急切地一步跨到病床邊。
鬆田陣平一顆心像是懸崖頂處向外懸空半截的巨石,搖搖晃晃不得安生。終於得以見著井上千束醒來,石頭安穩落地,緊接著確實海浪波濤而來。是後怕,是喜慶,是激動。複雜的情緒似滔天巨浪,擊碎他所有冷靜沉著。
喚來主治醫生為井上千束檢查身體,收到信息的萩原研二也已經寫好事假報告在趕來的路上。
聽診器隔著薄薄的病號服在井上千束胸腹腔處遊走,被推著做了一堆檢測後,主治醫生看著x光片蹙緊了眉頭:“目前來看,身體情況已經基本穩定,後續再進行一些檢查,一切順利的話再靜養幾個月後就可以出院了。”
井上千束被推回病房時,視線和意識都已經變得清晰,
鬆田陣平用棉簽沾著水在井上千束幹裂的唇上輕輕擦拭,他動作輕柔,簡直看不出曾經在警校時直男又笨拙的一麵。
“你運氣不錯,隻斷了三根肋骨和左胳膊,左手小臂骨折得比較嚴重,估計就算痊愈了,未來也還是會受到一點影響。雖然受到腦震蕩,但好在大腦和內髒都沒有受到什麼大損傷,很快就會康複的。”
“他們……”雖然昏睡的那幾天一直有以點滴的方式補充身體所需營養,但井上千束開口時嗓子沙啞得不像話,像是停轉三年的生鏽機械突然被啟動:“他們怎麼樣了?”
回應她的是良久的沉默,病房內靜得隻聽得見井上千束略顯粗重的喘息聲。
井上千束躺臥在病床上,雙眼直視著蒼白的天花板,視線卻放空沒有進行任何對焦。眼淚順著眼尾滑向耳廓,她一言不發也沒有眨眼。眼神空洞麻木,叫人分不清到底是傷心流下的眼淚,還是長久未眨眼後眼內幹澀而分泌的淚水。
被猛烈撞擊的瞬間,視線翻滾晃動,身子像被犀牛踩過般疼痛。慘烈的車禍中隻是骨折,確實算得上是輕傷了。但井上千束不是運氣不錯,隻是被人保護著罷了。
視野晃動,長期泡在實驗室裏本該缺乏鍛煉的男人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了可怕的極限反應,還沒能坦白完一切的凶手緊緊將井上千束護在懷中,用□□承受住了最猛烈的撞擊。
井上千束失去意識前,對方那雙因長期佩戴高度數眼鏡而略微變形的眼已經深深烙印在了她的腦海中。哪怕他們的對視隻是極短的一瞬,甚至短過一眨眼的時間。
他的眼睛亮閃閃得像藏著一顆小太陽,眼神堅韌如磐石,又帶著一絲絕望和祈求。他是抱著赴死的心情護住井上千束,這場慘烈的人為災難裏他們必須有人活下來,帶著其他人的使命繼續走下去,奔向正義和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