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不見了。君臨、奔流城、派克島,以及鐵群島,整個七大王國,他曾經到過的每個地方,他曾經讀過或是夢想過的每個地方,都不見了。隻剩下一個臨冬城。
他被困在這裏,與幽靈們一起。來自地窖的古老幽靈,和他自己製造的更年輕的幽靈:密肯和法蘭,‘紅鼻子’Gynir,Aggar,嚴厲的Gelmarr,來自橡子河的磨坊主妻子和她的兩個小兒子,還有其他所有人。我的傑作,我的幽靈們。他們都在這兒,他們生氣了。他想到地窖和那些失蹤的劍。
席恩回到自己的房間。當‘鐵腿’沃頓找到他時,他正在脫下濕衣服。“跟我來,變色龍,波頓大人有話對你說。”他沒有幹淨的幹衣服,所以隻好又笨拙地穿回同一件潮濕的破布,然後跟隨而去。‘鐵腿’領他回到主堡,頂層曾經屬於艾德·史塔克。波頓大人並不是一個人,達斯丁夫人坐在他旁邊,臉色蒼白表情嚴肅;用鐵的馬頭胸針扣住鬥篷的羅爾傑·萊斯威爾;伊尼斯·佛雷站在火盆邊,瘦削的臉頰凍得通紅。
“我聽說你一直在整個城堡遊蕩,”波頓大人首先開口,“有人報告說,看到你出現在馬廄裏,廚房裏,兵營裏,城垛上。也有人看到你在倒塌城堡的廢墟附近,凱特琳夫人的舊教堂外麵,並且進進出出神木林。你否認嗎?”
“不,我大人。”席恩確保用模糊的發音說出這個詞,他知道這會取悅波頓大人。“我睡不著,我大人,我隨便走走。”他低著頭,眼睛盯著地板上陳舊褪色的散亂燈心草圖案,看向波頓大人的臉是不明智的。“戰前,我是這兒的一個男孩,艾德·史塔克的養子。”
“你是人質,”波頓大人說道。
“是的,我大人,人質。”無論如何,這裏是我的家。但不是真正的家,我最好一直記住這點。
“有人一直在殺死我的人。”
“是的,我大人。”
“不是你,我相信?”波頓的聲音變的更加輕柔。“你不會用這種背叛回報我的仁慈。”
“不會,我大人,不是我。我不會。我……隻是走走,沒別的。”
達斯丁夫人大聲說,“脫下你的手套。”
席恩猛地抬頭看向她,“求求你,不要,我……我……”
“照她說的做,”伊尼斯爵士說,“讓我們看看你的手。”
席恩摘下手套,然後舉起雙手給他們看。這不是讓我在他們麵前一絲圝不掛,這還沒那麼糟。他的左手隻剩三根手指,右手四根。拉姆斯隻取下他的右手小指,和左手的無名指和食指。
“私生子把你弄成這樣,”達斯丁夫人說道。
“如果能讓夫人高興的話,我……我請求他這麼做的。”拉姆斯總是讓他請求,拉姆斯總是讓他乞求。
“你為什麼要那麼做?”
“我……我不需要那麼多手指。”
“四根足夠了。”伊尼斯爵士撥圝弄著他那綹棕色胡子,從尖下巴上伸出來像是一條老鼠尾巴。“四根長在右手上,他還能握住一把劍——匕首。”
“這些死人都是強壯的人,”羅爾傑·萊斯威爾說,“而且他們之中沒有人是被刺死的。變色龍不是我們的謀殺者。”
盧斯·波頓的灰白眼睛盯著席恩,像剝皮人的剝皮刀一樣鋒利。“我傾向於同意。除了殺人的力量,他身體裏也沒有敢背叛我兒子的力量。”
羅爾傑·萊斯威爾咕噥道,“如果不是他,又會是誰呢?史坦尼斯有人混在臨冬城內,這是顯而易見的。”
臭佬不是人。不是臭佬,不是我。他想知道達斯丁夫人有沒有告訴他們關於墓窖,和那些失蹤的劍。
“我們必須盯緊曼德勒,”伊尼斯·佛雷喃喃低語,“威曼大人不愛我們。”
萊斯威爾不確定。“可是他愛他的牛排、豬排和肉派,夜晚在城堡潛行需要離開餐桌。而他離開餐桌的時間隻有某次上廁所時,長達一個小時的蹲坑。
“我沒有說威曼大人需要自己動手。他帶來300個手下,100個騎士。他們中的任何一人都有可能——”
“夜間謀殺不是騎士的作為,”達斯丁夫人說,“而且威曼大人也不是唯一在你們的紅色婚禮上失去親人的人。佛雷,你認為‘妓饜’更愛你們嗎?要不是你們扣押著大瓊恩,他會把你的腸子拽出來喂你吃掉,就像霍伍德夫人吃下自己的手指。菲林特,賽文,陶哈,Slates……他們都有親人追隨少狼主。”
“萊斯威爾家也是。”羅爾傑·萊斯威爾說道。
“甚至來自荒塚屯的達斯丁。”達斯丁夫人雙唇綻出殘酷的微笑,“北境記著呢,佛雷。”
伊尼斯·佛雷憤怒地嘴唇發抖,“史塔克羞辱了我們。這件事你們北方人最好也牢記。”
盧斯·波頓擦擦皴裂的嘴唇,“這種爭吵不會解決問題。”他用手指輕輕一點席恩,“你有走動的自由。小心所走之處。否則,我們明天發現的屍體可能是你,帶著甜美的笑容。”
“遵命,我大人。”席恩把手套戴回他殘廢的手上,然後用他殘廢的腳跛行著離開。
直到狼時,他仍睡不著。裹著數層厚重油膩的羊毛皮,又繞著內城牆走了一圈,他希望讓自己筋疲力盡好能睡著。他的雙腿冰雪凝結到膝蓋,頭和肩覆蓋了一層白雪。在這段城牆上,冷風刮在他的臉上,融雪順著他的麵頰滑下,像冰冷的淚滴。
然後,他聽到了號角聲。
悠長低沉的嗚咽,聲音似乎懸掛在城垛上,縈繞在黑暗的空氣中,深深沉浸在每個聽到它的人的骨頭裏。沿著整個城堡的城牆,哨兵們轉向聲音來處,手裏握緊了長矛矛柄。在臨冬城毀棄的大廳和城堡裏,一些領主讓另一些領主安靜;馬兒嘶鳴;睡覺的人從各個黑暗的角落驚醒。戰號聲剛剛減弱,鼓聲又開始響起:嘣咚嘣咚嘣咚。每個人的嘴邊都低語著一個名字,在呼出的白霧中幾乎清晰可見。史坦尼斯,他們竊竊低語,史坦尼斯在這兒,史坦尼斯來了,史坦尼斯,史坦尼斯……
席恩渾身顫抖。拜拉席恩或波頓,對他來說沒有差別。史坦尼斯和瓊恩·雪諾在長城聯合起來,而瓊恩會毫不猶豫地砍下他的頭。從一個私生子掌握中逃脫出來死在另一個私生子手裏,多麼好笑!席恩會大聲笑出來,如果他還記得怎麼發笑的話。
鼓聲好像是來自獵人門外的狼林。他們就在城牆外。席恩沿著牆道往上走,二十個人裏麵有一兩個人做著同樣的事。但是直到他們到達獵人門側翼的塔樓,仍然什麼也看不到,除了一層白茫茫的麵紗。
“他們是想試圖吹倒我們的城牆?”一個菲林特家人開玩笑道,當戰號聲再度響起時。“可能他認為自己拿到的是‘喬曼的號角’。
“史坦尼斯這麼蠢會猛攻臨冬城?”一個哨兵問道。“他不是勞勃,”一個荒塚屯的人聲稱,“看看如果攻不下,他會坐下來(圍困),嚐試餓死我們。”
“他會先凍掉自己的蛋蛋,”另一哨兵說道。“我們應該出去與他決戰。”一個佛雷家人宣稱。
那麼做吧,席恩想,出城到雪地裏然後凍死,把臨冬城和幽靈們留給我。盧斯·波頓希望這樣的戰鬥,他感覺到,他需要結束這個現狀。臨冬城太擁擠了禁不起長期的圍困,而且這裏有太多的領主大人忠誠度可疑。肥胖的威曼·曼德勒,‘妓饜’安柏,霍伍德家和陶哈家的人,盧克家、菲林特家和萊斯威爾家,他們都是北境人,無數代宣誓效忠史塔克家族。這裏約束他們的是個小女孩,艾德大人的血脈,但是這個女孩隻是個伶人的鬧劇,一隻披著冰原狼皮的羊。所以,為什麼不在鬧劇拆穿前派北境人出去與史坦尼斯戰鬥呢?被暴風雪屠戮。而且每倒下一個人,恐怖堡就少了一個敵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