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天,一個菲林特手下的十字弓手在馬廄裏被開了瓢。馬踢的,拉姆斯大人宣布。更像是狼牙棒幹的,席恩認為。
這一切都似曾相識,就像他之前看過的一出啞劇。隻不過演員換了一班,盧斯·波頓在扮演席恩上一輪的那個角色,死人們則是Aggar,紅鼻子Gynir和冷峻的也在場,他想起來了,但那不是同一個Reek,一個滿手鮮血滿嘴謊言的Reek,口蜜腹劍。Reek,Reek,諧音潛伏。
死亡事件讓老爺們在大廳裏炸了鍋。有些人已經沒有耐心了。“我們還要在這等多久?等著那個永遠來不了的國王?!”霍斯丁·佛雷爵士逼問“我們應當迎擊史坦尼斯,徹底結果他。”
“離開城堡?”獨臂的海伍德·史陶嘶啞地咆哮著。他的口氣好像他寧可讓自己的另一隻手也被砍掉“你就想讓我們盲目地衝進雪裏?”
“要想打敗史坦尼斯就要先找到他,”盧斯·萊斯威爾指出。“我們從獵人門派出了斥候,但至今無一返回。”
威曼·曼德勒大人拍了拍他的大肚子,“白港不懼怕和您一同進軍,霍斯丁大人。您打頭陣,我們跟著您。”
霍斯丁爵士轉向這個大胖子。“好讓你在背後捅我一刀?好的。我的親戚們在哪?曼德勒?告訴我,他們你的賓客,把你的兒子帶回來了。”
“帶回了他的骨頭,你是說。”曼德勒用刀尖戳起一片火腿。“我對他們印象深刻。園肩膀的雷加,巧舌如簧。無畏的傑瑞爵士,拔劍的姿勢帥呆了。情報大師賽蒙,身上的錢幣總是叮當響。他們給我帶回了溫德爾的屍骨。泰溫·蘭尼斯特才是把威裏斯完好無損的送還給我的人。一個信守諾言的人,七神保佑他的靈魂。”威曼大人把火腿送進嘴裏,大聲咀嚼,吧唧著嘴唇說“旅途多艱險啊,先生。當他們離開白港,我給了您的兄弟們告別禮物。我們發誓會在婚禮時再見,很多人都能作證。”
“很多人?”伊尼斯·佛雷學舌“你和很多你的人?”
“你想說什麼?佛雷?”白港的領主用袖子抹了抹嘴巴。“我不喜歡你的口氣,一點也不喜歡。”
“跟我到院子裏去,你這坨板油,我讓你忍不得也得忍!”霍斯丁爵士說。
盧斯·萊斯威爾大笑起來,但是他手下的半打騎士立刻站了起來。羅爾傑·萊斯威爾和芭芭蕾·達斯丁(BarbreyDustin)隻得好言勸解他們。盧斯·波頓啥也沒說。但席恩·葛雷喬伊從他的眼光中看出了前所未見的某些東西,某種不安,甚至有點害怕。
那晚,新建的馬廄被厚重的積雪壓塌埋在下麵,死了26匹馬和兩個馬夫,被塌下的屋頂壓碎或是被積雪覆蓋窒息而死。早晨的大好時光大都耗費在掘出這些屍體了。波頓大人短暫地出現在馬廄外圍檢查現場,然後下令把活著的馬帶進馬廄,但仍有很多坐騎拴在外麵。人們剛挖掘出死屍和屠宰完死馬,另一具屍體就被發現了。
這人不排除是死於醉酒失足或是馬蹄之下。死人是拉姆斯的死黨之一,矮胖、患有淋巴結核、長相難看的士兵黃迪克(YellowDick)。他的老二是不是真的黃很難確定,因為有人已經切下它,猛力地塞進他的嘴裏,牙齒都被撞下來三顆。當廚子在廚房外麵發現他時,他的脖子插在雪堆了,老二和屍體都被凍成藍色。“燒掉屍體,”盧斯·波頓命令,“向我保證你們不會說出此事,我不會讓這個故事流傳出去。”
然而,這個故事還是流傳開來。中午時,大多數臨冬城裏的人都聽說了,許多是出自拉姆斯·波頓之口,他的“男孩”黃迪克已經死了。“等我找到這事是誰幹的,”拉姆斯大人保證,“我會剝下他的皮,炒的酥脆讓他吃下去,一口一口地。”諾言已經傳出去了:謀殺者的名字值一枚金龍。
黃昏時分,臭佬也身在臨冬城大廳。同一個屋頂之下,擠滿了數百的馬、狗、人。地板上全是黏滑的泥和融雪、馬糞、狗屎,甚至是人的大便;空氣中充滿了濕狗、濕羊毛和浸水馬鞍的氣味,置身於擁擠的長凳之間沒有任何舒適可言,除了這裏還有食物。廚子們端上大盤的新鮮馬肉,外皮燒焦內裏還是血淋淋的紅色,上麵還有烤洋蔥和烤蘿卜……僅此一次,普通士兵吃著隻有領主和騎士才能享用到的食物。
對於席恩被毀壞的牙齒來說,馬肉太堅韌了,嚐試咀嚼馬肉帶給他難以忍受的痛苦。於是,他用身上的匕首刃麵把胡蘿卜和洋蔥一起壓碎成泥糊作為自己的晚餐;接著又把馬肉切成很小的碎塊,吸吮每一塊然後吐出來。這種吃法至少品嚐到了馬肉的味道,和一些來自油脂和馬血裏的營養。無論如何,骨頭他是無福消受了,所以,他把骨頭扔給狗兒們,看著‘灰傑妮’叼起骨頭飛逃,而‘薩拉’和‘柳條兒’在後麵追咬她的足跟。
眾人進餐時,波頓大人命令阿貝爾(Abel)為他們演唱歌曲。歌手先唱《鐵槍》,然後唱《冬季的少女》。當芭芭蕾·達斯丁要求唱些歡快的歌曲時,他給他們演唱了《皇後脫下涼鞋,國王摘下王冠》和《狗熊與美少女》。佛雷們加入一起唱,甚至有幾個北方佬一邊用拳頭猛敲桌子加入合奏,一邊吼叫,“狗熊!狗熊!”但是喧嘩聲驚動了外麵的馬匹,所以歌手們很快停下來,音樂聲也漸漸消失。
私生子的死黨們聚集在燭台牆壁之下,上麵燃燒一隻冒煙的火把。盧頓(Luton)和剝皮人(Skinner)正在擲骰子;格倫特(Grunt)膝蓋上坐著一個女人,手裏抓著她的乳房;‘為我起舞’戴蒙坐著給手裏的鞭子抹油。“臭佬,”他叫道,一邊用鞭子輕拍腿肚,像是召喚他的狗兒。“你又開始臭不可聞了,臭佬。”
席恩不敢回應,除了輕輕的一句,“是的。”
“拉姆斯大人想切下你的嘴唇,當它們完成使命之時。”戴蒙說道,一邊用破油布擦拭鞭子。
我嘴唇的使命一直在他夫人的兩腿之間。這樣傲慢的回答不可能不被懲罰。“如你所說。”
盧頓狂笑,“我想他想要它。”
“走開,臭佬,”剝皮人說,“你的臭味讓我倒胃。”其他人哈哈大笑。
他快速地逃開,在他們改變主意之前。這些折磨他的人不會跟他到外麵。因為外麵沒有食物和美酒,可愛的女人和溫暖的篝火。當他離開大廳,阿貝爾正在唱《春天綻放的少女》。
外麵雪下的很大,席恩隻能看清身前三尺。他發現自己在白茫茫的世界裏孑然一身,兩邊隱現的都是齊胸高的雪牆。當他抬起頭,雪花輕觸他的麵頰,就像冰冷柔軟的吻。他能聽到大廳裏的音樂聲從身後傳來,現在是一首溫柔且悲傷的歌曲。一瞬間,他幾乎感到平和。
向前走,他突然撞見一個從相反方向大步走來的人,兜帽鬥篷在他身後飄飛。當他們發現互相麵對麵時,他們的目光短暫地碰撞了一下,那人把一隻手放在了匕首上。“變色龍席恩,弑親者席恩。”
“我不是,我從沒……我是鐵種。”
“所有過錯都是你造成的,你怎麼還活在世上?”
“諸神讓我活著,”席恩回答,想知道這人是不是那個謀殺者,那個把黃迪克的老二塞進他的嘴裏並把羅爾傑·萊斯威爾(RogerRyswell)的馬夫推下城垛的夜行者。奇怪地,他並不感到害怕。他給左手戴上手套。“拉姆斯大人讓我活著。”
那人看著他,然後大笑。“那麼,我把你留給他。”
席恩在暴風雪中艱難跋涉,直到手臂和腿上的雪都結成冰,手和腳凍得麻木。那時,他再一次爬上了內城牆的城垛。在這上麵,一百尺高,微風吹過,卷起雪花。所有的垛口都被積雪塞滿,席恩必須用打穿雪牆弄出一個洞……隻為了看看他在城牆裏邊不能看到的世界。外牆那裏,剩下的隻有一個模糊的陰影和漂浮在黑暗中的幾點暗淡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