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為什麼無由的想起易安居士的詞來:
乍暖還寒時候,最難將息。三杯兩盞淡酒,怎敵他,晚來風急!雁過也,正傷心,卻是舊相識。
十年前的那天翻看報紙,在角落發現寫著旅美華人張愛玲逝世的消息,心裏猛地感到一種失落。這位走紅於淪陷時上海文壇的女人,終於過完了她坎坷的生活,可以在天國裏繼續尋找她的美麗愛情了。難道這突來的北風就是傳送這淒涼的消息。
(一)
時至今日再寫張愛玲,多少有些嘩眾取寵的味道,這些年寫這個上海灘奇女子的文章實在太多,猶如騷動的心門在決口後的泛濫一般。而我最初寫關於她的文字還是在十年以前,那個時候香港和台灣言情小說正在內地走紅,就如四十年代她的小說走紅上海一樣,風靡一時。
上海淪陷後,早先雲集海上的文人,紛紛擇北而去,不是到了山城重慶大喊抗日,大寫標語式文章,便是轉道出洋,逃避亡國的悲慘。留下的文人不乏兩種人,一是汪偽的投機分子,還有就是非主流文化的文人。昔日喧鬧的上海文壇,陷入了極度的蕭條和冷場之中。被眾多海上文人輕視的“鴛鴦蝴蝶派”小說家,勉強支撐著純文藝的小說創作,《紫羅蘭》雜誌變成了海上文化的中堅。
張愛玲的處女作就發表在《紫羅蘭》上,慧眼識寶的人是位刁著煙鬥的貴家子弟,也許是共同的世家風範,周瘦鵑被張愛玲的文風吸引,更為她透視人性的弱點所折服。
這個由蘇州到上海闖蕩的言情小說的高手,由此停了手裏的寫故事的筆,而去做他的盆景藝術。中國傳統的蘇式盆景到了他的手上,越上了一個最高峰,不但在國內罕有對手,就是在世界萬國博覽會也贏得最高獎。他在上海淪陷時期,不惜以生命為代價,與日酋爭奪名貴花盆,使之免遭流落異邦。新中國後,一改舊式文章風氣,寫就了不少花草的小品文,堪稱佳品,並積極參與到蘇州園林的重修之中,與範煙橋、蔣吟秋等為蘇州的古典園林的修複出謀劃策。當年的紫蘭小築中的盆景,成為到蘇州的大人物必去觀賞的景觀。
張愛玲的處女作的題目非常誘惑人的神經——《沉香屑第一爐香·第二爐香》,有一種給人奇妙遐想的意境。這和她的家庭有非常深的淵源,畢竟是合肥李鴻章的曾外孫女,隨便想到的小玩意也是非常人能夠杜撰的,沒有這種豪門家底的人物是想不到這樣的東西的。這樣的一位美女的講故事的高手,一夜之間紅於海上實在是很平常的事情。上海自開埠以來很少有這樣的沉寂的環境,如此的機會怎麼能夠輕但無論如何,這部小說是言情小說裏的精品,比起她的前輩“禮派六”派的言情文章來,可以說是換了人間。所以她在以後的時間裏,並不認同自己是“鴛鴦蝴蝶”裏的作家,很多在“鴛鴦蝴蝶”裏起家的文人,在他們成名以後也都抱了相同的信念。
民國時期對於“禮派六”或“鴛鴦蝴蝶”派,文人是抱以不屑一顧的姿態的,甚至有與之為伍有恥的感覺。好象他們才是國家衰落和世風敗壞的根源,他們情願跑到東京的圖書館,摘抄影映明清的才子佳人,甘願飛到巴黎謄寫明清的豔情甚至是色情小說,也不會回頭來看一眼今天的言情文章。因為今天的“鴛鴦蝴蝶”是俗的文學,而明清的小說即便是滿紙淫蕩和難以入目,卻還是有沒有任何價值的價值。
我不想美化“鴛鴦蝴蝶”的文章,即便張愛玲的加入也改便不了“鴛鴦蝴蝶”本身的缺陷,但是望文而一概否認,也是不公允的,畢竟小說本身就是俗的東西。從張恨水到程小青,他們在各自的創作領域中地位還是非常牢固的。
(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