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吒卻還是怕她磕了碰了,半攬著她,看她不似往常的鮮活樣子,不由得好奇問她:“蓮子兒,你一姑娘家,怎麼不喜甜食,偏生愛吃苦得咋舌的蓮子,愛喝辛辣烈酒?”
芙華又喝了一口,看酒壇空了,便把他一口未動的酒拿過來繼續喝,滿足地輕歎一聲,看向熙熙攘攘的人群。
“小混蛋,你看這人間。”
“凡人們不過活了數十年便能體會遍世間百態,酸甜苦辣。甜,是人生中比起其他味,最為舒緩愉悅的,卻也是最稀少的。於是他們便拚了命地追求甜,然而路上卻滿是酸辛。他們渴望神仙漫長歲月的逍遙,覺得那是甜的。可他們不知曉,萬年歲月的孤寂淒清,眼看滄海桑田的無力,使他們隻能靠苦辛之物疏解。”
她抬頭看他,眼裏是醉意,也是他。
“你可知,這最為難以下咽的,卻偏偏是最易上癮的。”
聽了這話,哪吒心底突然猛地抽疼,那一瞬間似乎體會到了她萬年來,藏在淡然高貴外表下的孤苦。
他想要陪她。
陪她渡萬年歲月,陪她見滄海桑田,陪她嚐遍世間百味,若她仍是偏愛苦辛,那他便使她萬年歲月中除口腹之欲外,萬般皆為甜。
於是,他說了出來。
“我陪你。”
少年眼裏淨是執拗與堅定,訴說著他積蓄了數年瞬間爆發的理智與情潮。
“啊,那好啊。”
她仍笑著,輕飄飄的應了,跟答應晚餐的選擇一般隨意。
又是一記重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哪吒心口堵得很。
他向來是那種一言不合火尖槍乾坤圈伺候的主,見了她卻絲毫沒了法子。她的笑靨自打他知曉男女之情起,便根植於他心底,隻要見了,千種脾氣便都化成了纏綿的情思,理也理不清,說又說不好。
難得鼓起勇氣說了句似是而非的話,卻又被她似是而非地回了回來。
他又找不到理由去怨她怪她,明明都是他自己一人的所思所想,思念斷腸。
三太子鬱悶的結果便是射靶得花燈的小遊戲,他一人隻拉了一次弓,便將那靶子射穿了碗口大的洞,箭身直直釘入靶後的喬木,隻餘下箭尾露在外麵。
芙華見如此,忙掏出錢賠了人家的靶子,拽過哪吒便往乾元山走。
路上也不知是酒勁過大還是她那老毛病又犯了,駕雲駕到半山腰便不管不顧地睡了過去,手中他贏來的那蓮花花燈都險些掉下雲端。
哪吒一驚,托抱起懷中的人,對於她離開的懼怕攀上心頭,與她身上甜香氣息帶來的旖旎互相撕扯。
月色朦朧,山間無人擾。
她睡意昏沉,伏在他肩上,呼吸清淺。
他終是極盡虔誠地偏頭在她頸後落下輕柔一吻,夜色為他掩去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