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陽鎮的除夕並不與他處不同,不過都是些祭神祭祖之前的準備,鎮上商販比往日多了些,書寫著古老文字的彩帶在頭頂搖曳,龜甲獸骨鋪了滿地,神秘的歌謠伴隨著清脆的鼓聲回蕩在路上。
街上的人們用彩泥塗抹在麵上裝飾自己,有些身份較高的祭司還在頭頂用鷹羽裝飾,妝容略顯浮誇,情緒卻是肅穆而期盼的。
為了融入人群,芙華和哪吒二人也身著盛裝。芙華卸去了往日的素色襖裙,換上煙紅的霓裳,玉葫蘆別在腰間倒也不甚突兀。哪吒未著赤色,反而穿了一身玄錦繡鶴紋的衣袍。芙華用胭脂抹在哪吒眼尾,暈出一尾霞紅,更襯他眉目精致無雙,又覺得不甚滿意,索性把自己腰間紅綾也係在他腰上。
她又不放心地囑咐他,這紅綾喚作混天綾,也是件神兵,可要存好了。
他倒是滿意了,一手牽著她,另一隻手卷著這紅綢,玩得不亦樂乎,平日裏那股‘爺不可一世’的紈絝勁也散了一半。就連鎮東頭身患眼疾看不清事物,難得出來親自招呼賣酒的張娘子將他錯認為“個頭高些的標致姑娘”,他也不過是冷哼了聲,待芙華溫聲向她解釋完便不與之計較。
芙華自打同她那便宜幹媽——孔雀大明王待了幾年,便學會了品酒,此時被張娘子自家佳釀的酒香一勾,這癮蟲便冒出了頭。忙付了錢,討了杯酒喝。
酒香四溢,不衝鼻又微醺,是不錯的酒。
張娘子做的一手好生意,見芙華神色滿意,又笑問一旁立著的哪吒:“這酒喚作‘醉屠蘇’,最適在此時飲用,郎君隻看姑娘喝,自個兒不喝些?”
哪吒本不想喝的,卻不曾想芙華直接遞了自己的酒杯給他。
“喏,嚐一口,不愛喝便不要了,愛喝我再給你要一杯。省的你不愛喝,再白白浪費了好酒。”
哪吒突然覺得自己無須再喝了。
他瞧著她那雙清澈明透的眸子,想到了乾元山頂,紅梅下的那汪終年不凍的清泉。就算明知是水非酒,也甘願沉淪,一眼便醉到忘卻人間事。
可他仍是鬼使神差地接過了她的酒杯。酒水清冽卻是烈酒,殘留在杯壁上她的氣息與酒香混合,灼了他的手,他的唇,他的心。
她問:“怎麼樣?”
他答:“極好。”
她忽的就笑了。
從此,於他來說,皎月清風都不及她眸中顏色。
“郎君與姑娘感情真好。”
張娘子笑盈盈地看著二人,感歎道。
芙華嘟噥著應了一聲,又付了錢,提了兩小壇酒,一壇給了哪吒,一壇自己拿著飲。
兩人繼續在街上閑逛,想要搭訕芙華的都被哪吒的眼神嚇了回去,想要搭訕哪吒的小姑娘芙華來者不拒,卻總能挑出點兩人不合適的地方給人打發走。
天色漸晚,華燈初上,芙華卻是愈聊愈歡,愈喝愈樂,頰邊都泛著酒後的酡紅,話倒是說的清楚得很,路也走得毫不歪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