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應懨而言,除鬼渡魂這種事情大多情況下都算不得棘手,甚至可以說是輕而易舉,動動眼皮子一樣。
如此看來,又何須尤梨大費周章呢?
她苦思冥想著,卻依舊忖不出什麼合理的解釋。
難道真的隻是為了讓她償還藥錢?還是看她不僅打不過惡鬼還要被惡鬼打趴下的醜態覺得很好玩?
她想不通,委實想不通。
尤梨厭煩地垂著頭,心道再想下去也是猜不透應懨的心思,姑且先按捺下,於是她繼續閉著眼窩在竹屋的太師椅上,耗著時光等應懨回來。
以現如今她的狀況,可別說去收服惡鬼了,就連功夫稍微高一些的普通人她都未必打的過。思及至此她不禁再度為自己的現狀哀聲歎息起來,感到無比心酸。
於是,當那藥童再一次來給她送藥時,她瞧著對方手裏的藥瓶,又望向那張慘白的臉,無言良久。
這藥真真是像極了一塊燒灼的碳塊,烙在她手裏滾燙滾燙,扔也不是揣也不是,映在眼底十分頭疼。
對視片刻尤梨慢慢將眉頭挑高,原本拿在手中藥包也隨意拋還給藥童。她撇開頭去擺了擺手,興致缺缺:“走開走開,這藥我不要了。”
奈何藥童從空中接過藥後依舊不為所動,兩手奉著藥站在門口,並未依言離開,佇立在原地的姿態似乎在說這藥收不收她說了不算。
尤梨在太師椅上翻了個身,閉上雙眼假寐。
她以為自己裝出一副閉耳不聽的模樣,那藥童就會放棄了,可尤梨沒想到的是,即使擺出了如此軟硬兼施的拒絕姿態,藥童的視線仍釘在她後背,隻要尤梨不妥協,紙人都能一直看下去。
真屍體竟然學不會裝死,那道無法忽視的目光逼得尤梨翻身坐起,扭頭怒視奉藥的藥童。
藥童看她坐起來了,又麵無表情道:“泡藥。”
兩廂對視良久,尤梨到底敵不過這沒有感情的死物,敗下陣來。
她想到藥童每日念叨的負債情況,一股哀怨的情緒從心底驟然升騰而起,嘀咕道:“搞這麼麻煩,還不如讓我爛掉幹脆。”
藥童歪了歪頭,似乎摸不準尤梨的話算不算同意用藥的回答。
它對這番無理的話並不生氣,又或是根本體會不到“生氣”這種情緒。它在腦子裏過了一遍讓尤梨繼續用藥的好處,準備再重複一遍給她聽。
隻是藥童還沒開口,便感受到了一股強勁的靈氣。
熟悉的氣息突如其來,令藥童轉身退守到一邊,直接行了個大禮。
來人步履颯遝如流星,衣衫翻覆間便來到了屋內。他環顧四周,看見縮在太師椅上的尤梨,早有預料般,開口時揶揄意味盡顯:“屍體再爛下去,怕是大羅金仙也難救了。”
呸,多事的,要你提醒?尤梨怒目而視的對象換了個方向。她當即在太師椅上坐正,鼓成了包子的臉瞪了來人片刻,又很快泄下氣來。
她和應懨有月餘不曾見麵了,此刻再見到對方,還是忍不住要冷冷地陰陽怪氣一番:“鬼煞大人真是許久不見啊,如此關心小人真是令小人受寵若驚。”
她默了默,又道:“可我現在一無所有,付不起藥錢,更抓不了惡鬼呢。”
本想刻意掐著嗓子惡心他幾句,偏又做不出那魅妖腔調。
應懨隨著她的這般話定住腳步,一語不發的瞧著她。
在一片短暫的沉寂過後,男子重新向前邁開步子,擦過尤梨的身形後回望來漫不經心的一眼,緩緩點頭:“無妨——那就拿你的鋪子來抵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