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花是一隻會下蛋的母雞,不會打鳴,亂世之下這偏遠的小山村更沒有啥雞鳴狗吠的太平景象,人都養不活還哪裏可以養狗,至於雞鴨倒是想養,但那流匪藩王一來哪裏還能剩下,也許破敗於沉默在這亂世才是最好的隱藏。
孟二牛趁著外麵傳來的微光摸到木桶前去打水。水源在村外的落龍領山腳下,離村尚有一裏多地,一口不知道什麼時候挖掘的老井,井旁邊的龍骨廟早以坍塌,而這口老井卻未幹涸,哺育著附近幾十戶人家。
路上稀稀落落也有幾個早起打水的。幾年前不知道哪路藩王抓丁,這幾十戶的小莊子隻剩下孤兒寡母老弱病殘,因此打水的都是方才長大的小孩子,趁著天外的微光三兩成群的往村外走去。
“二牛哥早啊,昨晚又做了什麼神仙夢沒有,好久沒聽你講故事啦?”三妞嘻嘻嗬嗬的和孟二牛打招呼。
因為那石頭吊墜的緣故,孟二牛晚上很容易睡眠,也很容易做夢,夢裏怪力亂神各種神仙打架,起初孟二牛當真和同齡人開講,天花亂墜的很是吸引著一群小夥伴,但是因為這夢沒頭沒尾的亂七八糟,別人也聽不出個好賴,就不在捧場了,孟二牛也就當不在做夢,好在也不影響休息。
“是不是又變成哪個神仙啦,快給俺講講,快給俺講講!不會是變成二郎神的哮天犬了吧。”李大娘家的孫子李大壯嘿嘿的笑著孟二牛“話說那狗長啥樣的俺還沒見過呢,不知道好吃不好吃,聽舅老爺說那狗肉是頂香的。可惜二牛你不能真變成那哮天犬,不然也好叫俺解解饞。”
李大壯,人如其名,雖也方才十二三,卻是生的人高馬大,估計是因為有個當村正的舅老爺,家裏餘糧且多的緣故,不過所謂傻大個傻大個,雖生的高大,在孟二牛眼中也是個蠢笨的,好在不似他奶奶李大娘一般刁鑽。
孟二牛沒有理他,快步追上前麵的大丫,幫她提著木桶。“呦!呦!呦!”後麵傳來一陣起哄聲.
這個兵荒馬亂的年月,早早找個老婆生個娃,休說情愛,這是人之本能。二牛說不清楚情愛是什麼,但是能和大丫一起生活下去也是很願意的。更何況這個年月生活不易,討老婆是更不容易,積極點準沒錯。
大丫對孟二牛卻有些青春的萌動,這個年月男丁大多被抓致使男少女多,女兒家想找個歸宿也是不易,不說大多連自由身都沒的被父母賣與人為奴為婢,年歲在艱難些賣入娼館的也不在少數,能找個門當戶對的嫁出去就要阿彌陀佛了,更是聽說二牛的奶奶孫喜娘很會持家,家裏都能維持一日三餐,嫁過去最起碼不會挨餓。大丫家裏兄弟姊妹三個,大丫是老大,下麵還有一個妹妹一個弟弟,最小的弟弟出生那年正趕上藩王抓丁,也同二牛一樣沒了父親,家裏沒了支柱很是艱難,如若不是如今兵荒馬亂不好走動,此時的大丫隻怕早就賣與人家。
“安心走路,莫要嬉鬧了。”後麵跟上來的村正和幾個老人嗬斥著。如今村裏正當年的也隻有村正李正仁了,剛剛五十出頭,因是一村之長藩王抓丁且放過了他,餘下的都是些六十多的老頭子。
一路無話,不覺已到落龍領山下。那水井邊有棵被燒禿了的老鬆樹還未倒下,也許離水源近,深處的根莖還能維持著殘喘,也許哪年光景好了還能發出嫩枝。至於旁邊的龍骨廟,聽說武氏亂國時很是繁盛,就算武宗滅佛時也還保留三十多僧眾,可惜十多年前也不知哪路藩王過境,一把火燒的片瓦未留,更不用說那些泥菩薩木天王們了。孟二牛的父輩還在時,村裏的老人還準備從新翻蓋下,將那些佛祖菩薩從新請些回來,可兒孫已被抓走,老人們也就不提這事了。在孟二牛看了,這些泥菩薩木天王連自己都保護不了,請來又能保護的了世人嗎。
“俺先來,俺先來。”李大壯提著木桶擠開孟二牛往前跑,沒到井邊卻是忽然停下。在那靠近井口的斷牆旁不知何時蜷縮著兩人,朦朧的天光裏黑乎乎一片很是嚇了李大壯一跳。
村正李正仁和幾個老人趕到前頭,沉默不語的看著那兩人,一個灰白頭發衣衫襤褸年約五十的老婦人和一個瘸腿的二十多歲的男子。看那男子應是重病在身,麵色蠟黃額頭滿是虛汗,就算已是睡下沉重的呼吸聲還不時夾雜著咳嗽,眾人到來也是沒能驚醒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