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萬福殿。
趙煜手中的銀箸像是灌了鉛,將膳桌上的得每道菜都碰了一遍,他卻一樣都沒夾。
張公公愁容滿麵的站在他身後,試探著說道:“陛下,還是讓老奴來為您布菜吧?”
將手腕落在桌上,趙煜道:“算了,朕沒什麼胃口。”
等小宮女將那午膳撤了,趙煜就坐在圓桌之側無聲發呆。
就在一刻鍾前,白霜又派人來報,仲英已經命人將芙蓉殿裏所有的梅花樹都砍了,將那片空地弄成了梅花樁。
從辰時起她就在那梅花樁上練劍,一直到現在都未曾下來過。
她這是在自虐麼?
在宮中肆意搗亂卻沒有讓他發怒,她這是打算以她自己來擾亂他的心啊。
趙煜實在不想她再如此胡鬧下去,眸色冷靜的站起身,將身上的龍袍換成了一套玉色對襟長衫,向著芙蓉殿而去。
薄雪尚未消融,天地間映白無限,仿若雲墜人間。
銀裝素裹中一抹朱紅顏色,長劍如虹,身影似鳳舞九天,流轉回旋於數根梅花樁之上。
劍尖破空,長吟如風。
這樣的仲英,令他熟悉,又令他心疼。
原來,這麼久,她為了他,放棄的不隻是軍權與將軍的身份,還有那個最真實的她自己。
為了能夠陪在他的身邊,她如同蒼鷹折翼,鳳凰斷尾。
放下馳騁多年的疆場,甘心困守一方宮圍之中,這是需要何等的勇氣,才能做出的決定。
這樣的真心相待,他怎麼能夠對她生出那些的嫌隙與疑心來呢?
趙煜,原來不是她負了你,而是你負了她。
所以,現在,他該尊重她的選擇,放她自由麼?
不,一想到讓她離開,趙煜身影僵硬,呼吸停滯了一瞬。
無論如何,他與她之間,不該如此結束。
他不甘心呐。
袖中的長指微用力,指端在他的掌心留下血色印記,他卻感覺不到一絲的痛,隻因這痛,抵不上一分他望著她時感受到的心痛。
雖然趙煜特意讓宮人們不要驚擾了她,可趙煜一出現,仲英就已經看到了他。
隻是,她對他視若無睹,罷了。
可當餘光瞥到他的臉色霎時間變得蒼白之時,仲英還是忍不住將手中的長劍定格在身後,轉過身,望向他。
“您怎麼了?身體不舒服?”
跳下梅花樁,足尖輕落地,仲英仰首狀若隨意的問了他一句。
趙煜深吸了一口氣,薄如刀削的唇角微微一動,眸色瑩亮:“無妨,隻是有些疲累。”
“哦。”長劍收攏在身側,仲英將目光別開:“累了還來這幹嘛,回去歇著唄。”
落寞之色攀上趙煜的眉間,他失落的笑了下,並未接話。
從前他批閱折子累了,她會嬌笑著倚在他身前,輕輕環著他脖頸,湊近他的臉龐,溫柔的親親他。
然後再調皮的說上一句:“是不是,這就沒那麼累了?”
……
如今,嗬……
真是物是人非啊!
他白皙長指緩緩抬起,湊近仲英的鬢端,尚未靠近,就被她厲色質疑的眼神,給定在半空中。
趙煜臉上倒是沒有生出尷尬來,隻淡笑著說:“你頭上有一片葉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