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覺得,是男孩兒好還是女孩兒好?”
戴沅漪冷不丁冒出的一句話成功使顧一野停下了絮叨。
她將掌心覆蓋於他手背之上,而他半天都沒能從中緩過神。
“你、你剛才……說什麼?”
那姑娘歪了歪頭,眼裏笑意更甚了。
“平時總喊我‘傻姑娘’,怎的到了關鍵時候自己也這麼遲鈍?”
沅漪學著他往日動作敲了敲其額前。
“我說……!”
嗯,想要解釋的話就這樣被突如其來的擁抱吞沒了。
沅漪頓了頓,在感受到對方微微發顫的身軀時、反手放在他的後背上。
一下、又一下地輕拍著。
“作為為數不多能有幸見顧同誌失態的人,我是不是該慶祝一下?”
“……不管是男是女都該慶祝一下。”
身著作戰服的青年不但沒有反駁她的臨時調侃,甚至還頗為讚同。然後像是想到什麼,他掙紮著從她懷裏退出。
“我剛才沒用太大力吧?”
四目相對裏,那對眸裏盛滿了緊張。
仿佛隻要眼前人一個不舒服、他就能即刻衝進身後救護點把醫生搬來。
“我哪有那麼嬌弱啊,別忙活啦。”
沅漪有些哭笑不得,抬起手製止了對方左看右看的來回折騰。
“那可不行!你如今啊就是珍貴物種,凡事都得注意著點。就像之前你們連老兵同誌說的:哪怕為了孩子,也得多考慮下自身安危。聽見沒?”
姑娘頸脖處若隱若現的紗布無時無刻不在迫使顧一野不斷回憶起幾天前發生的事。
如同一段噩夢,在他腦海裏往複循環。
二十七歲的顧一野在麵對突發狀況時已經不再像十九歲時經曆排雷事件那樣驚慌失措。
可同樣,他的角色定位也早已大不相同。
如果說,十九歲的顧一野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楞頭小子。那麼二十七歲的顧一野不敢說身經百戰,但起碼也是位小有成就的連長了,自然是知道以什麼心態去應對最好。
可拋開閱曆的沉澱,還有個最大的變化環繞著他:
——二十七歲的顧一野,亦是位丈夫啊。
他眼睜睜看著所愛之人在眼前被劫持犯拿槍指卻不能輕易動怒,甚至在事後連幫她報仇的資格都沒有。
那種痛苦,沒有人知道。
他們眼裏冷靜沉著的顧連長、是在內心經曆過多少掙紮才選擇放棄報仇……
那種痛苦,也沒有人知道。
“我們是該好好慶祝一下,但是得放行動結束後。並且,我希望…我會在回到家打開家門的瞬間看到你。沅沅,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在戴沅漪麵前,顧一野從來都不介意暴露出他的自私和軟弱。就像他明知這段話她聽了會生氣,再三思慮後還是選擇說出口。
顧一野可以承受無數次怒火,但他無法承受失去一個戴沅漪。
這代價太大了,大到在它麵前任何由於負麵情緒引發二人矛盾的可能性根本不足為懼。
……
沅漪安靜地看著他,看著他從生怕一個擁抱弄傷她的滿臉緊張到理直氣壯的提議她先行離開再到現在——
他看似鎮定自若地站在那裏等待著下文。可飄忽不定的瞳孔、以及反複張開閉合的手掌,還是悄悄掀開了對方忐忑不安的一角。
他明明就很怕她會生氣,卻硬生生和她承認了這份私心。
“如果我說不呢?”
“……啊?”
意料之外的答案讓顧一野緩了半拍。在反複琢磨了幾遍沅漪語氣裏帶有的平穩後,猶豫著接話:
“如果,你堅持要留在這裏的話。那我隻能……盡力快速處理好前線的事情,用剩餘全部時間來守著你了。”
注意到她打量的視線,他不由苦笑:
“我總不能把你打昏了送上火車吧?雖然,我承認啊,的確動過這念頭。可你我同為軍人,我又怎麼會不理解你想保家衛國的心情?所以,我把決定權交給唔——”
“你錯了。”
兩唇一觸即分。沅漪捧著他的臉,緩慢地、非常緩慢地勾起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