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軟飯的容易敏感多疑,秦飆猜忌一切,像狗皇帝猜忌“總有刁民想要害朕”。
作為封建大家長的活標本,他以色厲內荏統治著這個隻有妻女的小家庭——他唯一可以掌控的地方,首要就是控製她們的胃。
滿桌除了白米飯,其他的都難以下咽,連他自己都動不了幾筷子。
秦然沒有嬌生慣養的病,可今天這菜實在發揮過於失常,她忍不住嘟囔一句:“肉太油了,都是肥——”
突然,觸電似的,被紀茹從桌下碰了碰腳。
秦然不用看也知道,媽媽是在讓自己少說、不說,以捱過這頓飯,捱過今晚,捱過又一天。
每一個暗中的小動作、每一個交流的小眼神,都逃不過秦飆的嚴厲監視。
他看著妻女,像個拿著鞭子監視奴隸的地主惡霸。
母女倆稍有不慎,就會觸發他那根敏感脆弱的神經,仿佛家不是家,是如履薄冰的煉獄。
此時激怒他的不光是秦然的話,而更是妻子桌子底下的動作,他堅信女兒的話忽然中斷是因為妻子在偷偷傳遞什麼,她倆向來是一個陣營。
但他不太確定,沒能當場揪到“錯”,隻能慣將一個巴掌連筷拍下,把一桌菜震得跳起來,筷子掉地一根。
“你還挑肥揀瘦的!給你什麼就吃什麼!不吃滾蛋!”
在他看來,家人是可以任意撒氣的,無論如何她們也不會離開。
如果妻子一時無處下手,那就把無名之火砸到女兒身上,天經地義,誰讓自己是她老子!老子給了她生命啊,她給我出氣,難道不是盡孝嗎?
罵完,秦飆好像沒事人,又命令女兒:“拿個新筷子給我。”好像她天生該被他差使。
然後,獲得一根新筷子的秦飆,很響地嘬一口低劣黃酒,粗魯地吃飯、咳痰,骨頭和菜渣吐得到處都是,反正不是他洗碗收桌。
妻女還在吃飯,他把椅子一轉,翹著腿,電視聲音開到很大,點一支煙,吞雲吐霧地給這個空氣狀況已經不適宜生存的家中再添一些壞成分。
秦然咳得眼睛流淚,他看似充耳不聞,實際是故意用煙味懲罰。
誰叫你母女倆人聯合起來排斥我?如果老子得了肺病,你們一個也別想跑!
飯後,媽媽讓幫忙收碗的秦然快快回屋寫作業,而她自己一個人洗碗、收拾比戰場還髒亂的廚房,一直忙到九點多,每晚都是如此,就如一個免費幹活的老媽子。
夫妻倆早就不睡一張床,秦飆不知從哪兒弄來個二手床擺在客廳,占去近一半的地方,好讓他可以躺著看電視。
直到他把餘火罵罵咧咧地吐出來,躺回那張整年不換床單的床上,借著酒勁睡成死豬,母女倆才能暗自鬆下一口氣:今天總算熬過去了。
她們然後悄悄坐在床邊,講一會兒話,似乎這是違法犯禁、隻能偷偷做的事。
這夜雖然驚險,但好歹沒有巴掌拳頭什麼的落到身上,對她們來說都是幸運的。
又幸存了一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