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你不讓啊,反正你這幾天也要照顧雲叔叔,沒什麼時間。”
“以後我都會抽好多時間陪你。”
說完,他輕輕揉了揉阿粵的發梢。
阿粵慢慢睡著了,氣息噴在雲年的脖頸,熱熱的,癢癢的。雲年睡不著,一直盯著藥水瓶,晚上護士也困,沒藥水了得及時叫醒她們。
對麵的老頭也靠牆坐著,不過沒用枕頭,他枯瘦的腦袋和扁平的身姿就這樣靠在冰冷的牆上。
他穿得很厚,一件黑色的舊棉外套,內層的白棉花都變成了暗黃色,翻了出來。裏麵穿著一件墨綠色的毛衣,再裏麵就看不清穿的是什麼了。雖然這一幕看起來陰森恐怖,但是老頭的眼睛鋥亮鋥亮的,一直盯著他們。阿粵睡著了以後,他就直盯雲年。
那雙眼睛亮得像是回光返照。
過了沒多久,眼睛逐漸黯淡下去,頭也垂了下去,但嘴角是含著笑的。雲年就這樣一直看著他,直到他一動不動,好像沒了呼吸似的。
在他去給護士拿藥的時候就了解過了,這個老頭早就命不久矣,親戚朋友也沒有,沒錢住院,隻能撿著這個地方的空床休息,想溫暖的死去,不落得在外連躺屍的地兒都沒有的結果。撐了好幾天了,沒人攆他。
他的那個笑容像是對最後一眼看到的事物表示滿足一般,沒有任何遺憾。雲年就這樣看著一個垂垂老矣的人,從回光返照到真正死亡,迅速到無人發現。
死前仍能目睹人間恩愛,安樂便是如此了。
第二天太陽出來的時候,幾個醫生才推過來一輛平車,把老人抱上去平放好以後,蓋上白布。阿粵也醒了,抓著雲年的手說,“昨天晚上還好好的。”
“昨天晚上回光返照,清醒了一陣兒。我帶你來的時候他就躺著了的。”雲年說。
醫生離開,護士重新整理床鋪。阿粵的藥水也吊完了,護士給他們說了點注意事項之後就讓他們去吃早餐,之後回來掛號拍片。
阿粵身上穿的還是那套睡衣,腳和手腕都被風吹著,幸好有太陽,不算冷。兩人在醫院食堂解決早餐,吃了一籠小籠包,喝了兩杯豆漿。可能是昨晚沒睡好,阿粵沒什麼食欲。雲年一直都安安靜靜的,沒怎麼說話,也沒怎麼吃東西。之後接水給阿粵吃藥、又去排隊掛號、拆掉紗布拍片等結果。
結果要下午兩點醫生上班以後才能拿,於是他們打算回家換衣服。
一開門,阿粵便轉身整個人都撲進雲年懷裏。雲年身心受了一大股衝擊,可是這衝擊又令他愉悅,一種從未有過的安心和幸福交織著往他心上湧。他也摟住阿粵,輕輕拍他的背,柔聲問:“怎麼了?”
阿粵搖了搖頭。
雲年心口一陣酥癢,輕聲道:“好了,快去換衣服。”
“你也換。”阿粵說。
雲年知道他的意思,那條長廊的味道不好,也不幹淨,隨時隨地都有人吐痰扔垃圾。
“那要洗澡嗎?”
“嗯。”
“你一個人……額,”雲年猶猶豫豫的,“你一個人,可以嗎?”
“不可以,我頭好疼啊,腰還酸,脖子也酸,肩膀就更疼,我沒力氣。”阿粵故作委屈巴巴。
雲年深吸一口氣,慢慢道:“我看到你肩膀上的紅腫了。”
“那就是,我一身是傷,我是個病人,做什麼你都得顧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