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看起來有八十多歲了,光頭,臉頰瘦削,眼窩凹陷,像活的骷髏頭。
阿粵避開他望過來的直勾勾的眼神,觀察周圍的環境。這是一條專供不用住院的病人輸液的長廊,中間有一個護士站,那兒的燈光很亮。
護士站把長廊隔成兩片區域,兩端就黑暗一些。阿粵在護士站左邊靠中的一個病床上,對床是那個老頭。兩邊臨床是兩個女人,左邊那個四十多歲,靠著牆坐著,目光呆滯。右邊那個年紀很輕,和滿月差不多,拿著手機在玩。
阿粵摸了摸蓋在被子下麵的外套,沒摸到手機,那就隻能這樣幹巴巴的等雲年回來。他知道是雲年帶他來的醫院。
估計是見阿粵有些無措,那老頭開口講話:“他在那邊。”
哪邊?阿粵疑惑,看到老人慢慢伸起已經骨瘦如柴的手,連手指頭都蜷不動了,五指像是被手臂吊著似的,緩緩抬起來以後,手背指向的是護士站那片明亮的區域。
阿粵點點頭回應,老頭慢慢綻出笑容。
沒過一會兒雲年就回來了,手上提著一個小的白袋子,裏麵裝著好幾盒藥。見阿粵坐起來,他加快了步伐,走到床邊,伸手探了探阿粵的額頭。
“退了。”他露出微笑。
“你怎麼知道我病了?”
“別管這些了,還有哪裏不舒服?”
雖然燒退,但腦袋還有些迷糊,頭疼也還在泛。但阿粵搖了搖頭道:“有你在,什麼病都沒有。”
雲年極其嚴肅地盯著他,不與他玩笑,“好好說。”
“好吧。頭疼一陣兒一陣兒的,像有針在裏麵紮一樣。”
“好,還有呢?鼻子痛嗎?”
“這樣沒什麼感覺,你幫我戳戳看?”
“好。”雲年伸手輕輕碰了碰,阿粵立馬齜牙地“嘖”了一聲。
“醫生說,先輸液把燒退了,明天去拍片檢查,輸完還得吃藥。”
“哦。”阿粵說完伸手去拉雲年,雲年回握。隨後幫他調整姿勢,枕頭靠牆,他靠枕頭,頭卻要去撞雲年。
“不要亂動。”
越是讓他不要亂動,他越是要亂動,旁若無人般。
“想碰碰你。”阿粵得意得很,咧著嘴角,晃著眼珠,看到對床的老頭在看他們。
整理好床鋪,雲年坐在床尾,眼神變得溫柔,這次換他直盯阿粵了。
阿粵被兩雙眼神盯得莫名心虛,就對雲年說:“你也靠著。”
雲年搖頭。阿粵自知雲年固執,便也不再勸。
一邊是溫柔得他想立刻親上去的雲年,一邊是枯瘦得不像活人的老頭,冰火衝擊。
坐久了雲年脖子酸,頸椎又疼了,是常年坐著使用電腦留下的毛病。阿粵趁著機會伸手拉他坐進去,把枕頭分一半給他。雲年調整好姿勢,忽然伸手攬住阿粵,低頭親了親他的額頭和發梢。
阿粵笑起來,靠在他的肩膀上,覺得此刻溫暖極了,“你不問我點什麼嗎?”
環境太過安靜,卻有一種震耳欲聾的感覺。醫院器械運作聲、病人偶爾的□□聲、不知道是誰的吐痰聲、還有一些刷手機的聲音。
“你想說的時候就說,現在不急。”雲年說。
“你想聽嗎?”
“想。”
“我去工地幹活兒了。”
“嗯,為什麼不先回來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