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薄腦子昏昏沉沉,似乎是有雷電在經脈作亂,渾身如同被碾碎重組一般,五髒六腑都在這痛苦中掙紮,他後背浸出一層細密的冷汗,沾濕了衣衫,呼吸都沉重了起來,但多年的習慣讓他立刻適應,頃刻間,他睜開眼睛,像是從稀薄的雲層落下,終於有機會呼吸。
“楚薄,你給我跪下。”尖銳得讓人煩躁的聲音響起,楚薄還未反應過來,他手指就是一陣灼痛,像是被烈火灼燒。
下一刻,他便知道,這不是錯覺。
他目光掃過自己的手,指尖已經開始起了火,火焰赤橙,像是有靈魂一般,張牙舞爪地燃燒著,企圖讓他畏懼。
楚薄剛醒,正是煩躁的時候,心思微動,這火不知感應到了什麼,驚恐地消失了。
“你還反了不成,如今我賜你靈火,你還不屈服。”這聲音喋喋不休,從一開始的傲慢漸漸變得陰毒。
楚薄終於看向對麵,他一愣,是楚悸,他那個不成器整日以欺負弱小為樂的五皇兄。
一個原本已經死掉的人。
楚薄微微疑惑,打量四周,四周的景色盡數收在眼底。
荒蕪的屋子,窄小的院子,這不是他那富麗堂皇的皇宮,更不是仙霧遮掩的上界,加上麵前的這個五哥,楚薄眯起了眼,思考這一切的緣故。
很快他就明白了。
他重生了,重生了自己十六歲的時候。
他是玄寧國的八皇子,他上麵哥哥姐姐有七個,下麵還有幾個弟弟妹妹,這不上不下的排名一直讓他在眾位皇子皇女中沒什麼名號。
他母妃離世之後,他因為身份的緣故,像根野草一樣活到現在。
而楚薄這根野草活得並不算平順。
世間最受尊崇的不是皇族,而是修士,如今魔族橫行,人族弱小,隻有修行的修士才能抵禦魔族,因而世人對修士畢恭畢敬。
皇族更是如此,為了維護自己的統治,砸給皇族中人數不清的資源讓其修行。
甚至皇帝的繼位和修行都掛上了鉤,修為高的人才有資格繼承皇位,他們仰慕強者,鄙視弱者。
而魔族和人族鬥了數百年,魔族殘暴,這數百年間,眾人對修士有多尊崇,就對魔族有多憎恨。
楚薄在眾多皇子中也十分出名,可惜他和別人的好名聲不同,他靈脈盡毀,半人半魔。
既是廢人,又和魔族有了牽扯。
因這份緣故,楚薄可謂是受盡了白眼,在他母妃死後,他就沒有“消停”的時候,隔三差五,就有人過來找他的麻煩。
那些年,他的日子過得當真是“熱鬧至極”,一直延續到了靜庭收徒的時候。
靜庭是皇族依附的仙門。
靜庭眾真人收徒,所有的皇族子女都要去,楚薄他舅舅讓他去靜庭尋找機緣,楚薄果真“尋到了”機緣,他被國師大弟子捅了個對穿,掉入懸崖,懸崖之下,他煉化自己,終於踏上了修行的道路。
從一介無名無姓的修士,到名揚天下的尊者,從無權無勢的皇子,到魔族畏懼的人皇,他得到了一切。
甚至登天路重新搭建之日,他成了第一個成仙的仙人。
上一世,他委實過得十分圓滿。
走上登天路的景色還曆曆在目,沒想到下一刻他竟然來到此地。
楚薄向來沉得住氣,他雖不知道自己為何回到了十六歲,但他一定會搞清楚原因。
不過楚薄既然回到了十六歲,他心裏有一個聲音堅定了下來,他除卻要改變自己的命運,還要改變另一個人的命運,那個人便是桑籬。
桑籬是靜庭的神女,是以身殉道的誅魔仙子,亦是他奉為神明的皎潔月光。
重活一次,他絕不會讓她再獨自麵對死亡。
想明白之後,他目光冷冽,盯著楚悸,楚悸和他不同,楚悸靈脈完好,但資質不強,比不過幾個兄弟姐妹,而他母妃偏偏又是個位置高的,楚悸的地位十分尷尬,但他卻不想著修行,隻把那些不如他的兄弟姐妹當成他的出氣筒。
這一次是楚薄他被楚悸盯上了。
前世楚悸也要作勢燒他,而楚薄當機立斷用了舅舅給他的寶器,那寶器將楚悸的靈火轉了方向,直接燒到了楚悸的身上,楚悸隻是個空有把式的酒囊飯袋,他原本可以立刻熄滅自己的靈火,可惜驚慌失措下用錯了咒語,那火大到差點把楚薄的宅子都燒了。
身處在火源中心的楚悸十分慘烈,之所以沒死,是因為他還是個修士,比凡人強上一些,但也燒得隻剩了半口氣。
皇帝知道之後,大為震怒,明明是楚悸自作自受,皇帝卻一點不管真相,直言要將楚薄關起來,要不是這裏是靜庭,又趕上收徒的日子,楚薄必然要來一次皮肉之苦,但當時楚薄也沒怎麼好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