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公公低聲道:“陛下,莊先生之前不是說”
南宮徹打斷了他的話,“傳朕旨意,耽誤一刻,朕便一把火把慶豐樓燒了。”
半個時辰後,莊生便出現在養心殿門口。
莊生行禮,“不知陛下喚草民來所謂何事?草民萬分惶恐。”
南宮徹喉結微動,冷聲道:“永昌三十六年,你可曾在慶豐樓見過皇後?”
莊生一愣,“陛下怎會”
南宮徹不敢相信地蹙眉道:“你當真賣了朕的行蹤?”
莊生立馬跪下,一字一句道:“陛下息怒。”
江湖有江湖的規矩,當時的莊生與他毫無交情,賣他的消息也是情有可原。
他自然不會降怒於他,隻是
南宮徹抬手摁了下眉心,深吸一口氣道:“出去吧。”
莊生起身,退下。
延熙元年,八月十五,亥時一刻。
秋蟲喃濃,烏雲遮月。
嫡皇子誕生,本是大喜之事,可坤寧宮上上下下卻無一絲喜氣。
宮門緊閉,太監宮女噤若寒蟬,四周闃寂,猶如暴風雨前夕。
太醫院院正常岺甫跪坐榻邊,手指微顫,大滴大滴的汗水從鬢角滑落。
這一室的忐忑惶恐,皆因榻上那名女子——大周朝的皇後,沈菁菁。
隔著層層疊疊的縵紗,常岺甫顫著嗓子道:“再拿碗湯藥來。”
宮女急忙道:“是。”
藥汁過喉,沈菁菁的呼吸卻越來越弱,她的瞳孔漸漸渙散,下意識呢喃,“父親、兄長。”
話音甫落,眾人的神色驟變。
世人皆知沈後出身高門,父親是鎮國公沈勳,兄長是大理寺少卿裴道安,身份地位在這後宮無人能及。
隻是如今,沈後的這兩座靠山,已是大周朝最提不得的兩個人。
很多事要從半年前說起——
新帝登基不足三個月,巳州邊境便有齊軍來犯,來勢之洶,可謂是前所未有。沈大將軍領兵出征,六萬精兵絕塵而去。
然,一個月前,閬州總督快馬來報,稱大周六萬將士被困密河,腹背受敵之際,沈勳竟進了敵軍營帳,之後再無蹤跡。
沈家戰功赫赫,又有從龍之功,沒有死證,誰也不敢輕舉妄動。
可緊接著,便有人找出了沈家通敵叛國的罪證——鎮國公府內,竟藏著一條修了十年之久的暗道。
循著線索,刑部、錦衣衛連夜查封京城數家妓院、酒樓、茶館,捉拿細作百餘人,這裏麵很多家店麵,都與沈家有關。
以上種種,便是死證。
鎮國大將軍通敵叛國,滿朝嘩然,坊間耄耋老太得知自家兒孫戰死沙場,再回不來,便一頭撞死在了鎮國公府門前。
一時間,整個京城怨聲滔天。
為平民心,劭熙帝南宮徹禦駕親征。
大周百年基業能否得以延續,一切尚未可知。
藥灌進去多少,沈菁菁吐出來多少,常岺甫額頭的汗如更漏一般滴答作響,他緩緩轉過身,反複斟酌後才道:“啟稟太後,皇後娘娘近來思慮過重,勞神傷身過度導致早產,這一連折騰兩日,眼下,眼下許是撐不住了……”
就在眾人靜默之時,宮女扶鶯倏然抬頭,對太後道:“奴婢有事啟稟太後娘娘。”
太後坐在棕竹嵌玉的扶手椅上,撥弄佛珠的動作一頓,淡淡道:“你說。”
扶鶯深吸一口氣,朝女官徐尚儀看了一眼,道:“奴婢方才看到徐尚儀袖中藏了張帶血的帕子,舉止鬼祟可疑。”
被指認的徐尚儀突然怒道:“你胡說八道什麼?是誰指使你往我身上潑髒水的?”
太後斂了斂衣襟,神情嚴肅道:“你是說,徐尚儀手裏的帕子有問題?”
“奴婢隻是猜測,徐尚儀手中的血帕子,不是坤寧宮的。”扶鶯道:“奴婢還請太後娘娘明察!請太後娘娘做主。”
沈菁菁已經沒有力氣再開口了,她用餘光看了扶鶯一眼。
傻子。
說出這樣的話,與白送一條命有何不同?
這世間想要她這條命的人多了去了,沒人能做她的主。
畢竟,通敵叛國是罪,身居高位是罪,誕下嫡子更是罪。
徐尚儀“噗通”一聲跪下,大聲道:“太後明鑒,奴婢絕對沒藏過什麼血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