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5.[鏡]八十五章:月兒彎故人歸(1 / 3)

“蕭恒死了,哪還有什麼小公主。”

蕭念是笑著說這話的。

蕭恒帶蕭念領略所有浪漫情節,那十年也算是要星星不給月亮,他讓蕭念心生綺念,也讓蕭念愛不得。

如今,是恨別離。有幾分情愛便有幾分昏暗不見天日的怨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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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九點一刻,龍博天妻子房氏來了。

房氏通身穿得富貴,四十出頭的年紀,體態雍容,後頭跟著的倒不是什麼五大三粗的保鏢,是她房氏旁係的親戚,還有位手提公文包的律師。

尤浩間隙回了趟家裏,這會兒是楚辭和北淼各自守候。

那房氏卻在304停下腳步,她這兩年很少在外露臉,但雨城的世故變動卻是心裏有數的,因而是認得溫家打南來的小少爺的。

楚辭換了便服,迎著房氏目光起身時比她還要高出許多,他道:“龍先生病房在隔壁。”

平緩敘述,並無多餘情緒。

房氏說:“我會給那孩子一個交代。”

楚辭目光閃動,“龍先生和龍太太需要交代的或許不隻於昨晚。”

“臭小子怎麼說話的!”房氏後頭一個較為年輕的男人有些不滿楚辭的態度。

房氏眼神製止了男人,對楚辭自嘲似的開口,“我第一次見龍博天時,也不過是你們這個年紀。”她不自覺撫了撫掛在腕子上的銀鐲,“等她醒了,會得到她想要的結果。”

楚辭在房氏轉身時注意到她銀鐲上有個墜子,她擺動手臂時發出細微響動,清脆的,像是鈴鐺。

尤浩和楚辭換班回家洗漱,再來時在電梯口碰上柳汐沅。

她仍舊是一身水洗藍的製服,頭發盤起,警帽端正威嚴。

“這麼守著不累嗎?”

電梯口一堆探望病人的家屬,手裏無一例外大包小袋,再不濟也是花束加持,唯獨最後的柳汐沅和尤浩,手裏空空如也,倒是神色勝過在場所有人的憂和愁。

“柳警官守了多年都不覺累,我這才哪到哪?”尤浩麵色坦然,說的話也坦然。

反而是柳汐沅沒想到尤浩這麼直言不諱,尤浩垂頭刷著小視頻,不時有搞笑的背景音回響,他指腹微頓,似乎想起些什麼,抬頭看向柳汐沅,“我比柳警官幸運些,她那人看著冷心冷情的,其實比誰都有感情,我遞給她一支煙,她能記很久。所以我求什麼?不過就是她還能無所顧忌找我喝酒擼串夜談而已,她在你們眼裏需要識大體,在我這裏,她隻需要是她自己。”

說話間,電梯到了,人流朝前行進,尤浩說完最後一句話,“我得到了她的不完美,好過有些人永遠隻能看到別人的冰山一角。”

一番話把柳汐沅說得無言以對,尤浩最後一個踏進電梯裏,電梯閉合的刹那,一位鬢發斑白的老太太急匆匆趕過來,焦慮神情因為因為錯失這趟電梯又添幾分懊惱。

老太太在原地急得直拍大腿,眼褶子瞬間濕潤。

柳汐沅正想示意旁邊電梯就快到了,方才閉合的電梯門重新打開,尤浩站在最前頭,仍舊垂頭刷手機,另隻手卻是放在半空,老太太立馬步履匆匆跑進去。

人滿為患的電梯廂瞬間響起超重警報,一個站在最後頭一邊夾著公文包一邊提果籃的男人不滿發言,“下去下去!這一趟趟耽誤多少別人事兒不知道麼!”

老太太本就焦急,這回被人注視愈發不知所以了,垂首就是兩行淚。

尤浩這會子倒是抬頭,也不耽誤事,徑直往後一撈,抓著那位嚷叫不滿的男人,電梯廂裏小波動,男人被拉扯出來,露出胸前掛牌,××保險。

“保險公司我熟,下去咱聊聊業務。”尤浩不笑的時候堪比影視劇惡霸臉,這不臉上還帶傷,愣是唬得保險男人瞬間成了鴕鳥。

電梯終於順利閉合上升,尤浩似笑非笑拍拍男人肩膀,斜一眼柳汐沅,“警察姐姐擱這呢,用不用給你普及一下什麼是尊老愛幼?”

保險男人一口氣從嗓子眼掉回肚裏,沒聲沒響了。

尤浩最後笑笑,步履悠哉往樓梯間去了。

柳汐沅看那背影卻失了神,保險男人灰溜溜夾著公文包遁了。

物以群分人以類聚,好比八竿子打不著的許恩在和尤浩,一個是別人眼裏家風優良成績前茅的孩子,一個是街頭混混見了都要伏低做小的刺頭,可他們就是能玩到一塊,這不能統稱為互補,因為他們骨子裏都有桀驁不馴,也同樣不缺良好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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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級病房在七層自上,病房號重新洗牌,加上V,譬如龍博天和蕭念這個樓層,V304,V305,這才是全貌。

“你來了。”

龍博天靠在床頭,朝房氏伸手。

房氏把包擱在床頭,繼而把手放到男人寬厚掌心,那銀鐲叮鈴作響。

瞧著那上頭平安鎖模樣的墜飾,龍博天拍拍房氏的手背,“沒來得及去看龍尋,那孩子沒什麼事吧?”

“這次他給你添麻煩了。”房氏用空閑的手摸了摸龍博天擦傷的臉頰,緩緩地蹙眉,動作慢慢地像個尋求庇護安慰的孩子般俯身靠在他手上,“天哥,我做了一個夢。”

龍博天因房氏這番難得的嬌柔感到些許詫異,悉心地替妻子把碎發撥到耳後,話語裏仿佛回到初識那天,他捧著火紅的玫瑰花尋到後台,隔著一道屏風問她“可否收下他這束花的殷勤?”

話語裏很是溫情,“阿漪夢到了什麼?”

房氏貼著龍博天掌心,似乎能尋著這些脈絡聽到他心髒跳動聲,她說道:“夢見那孩子抱著我的腿,嬌嬌小小的人兒仰頭看著我,眼睛像你年輕時候,明亮得像顆珠子,小人兒還不會說話呢,嚶嚶哭喊著讓人帶走了。”

二十多年前,龍博天和房氏新婚燕爾,不說才子佳人,意氣風發的新郎、溫婉賢淑的新娘也稱得上一對佳偶。成為婦人不久房氏懷上頭胎,龍家那時候對外還算安穩,但樹大招風,得罪的舊敵多少是有的,龍博天於某日出差路上遭人綁架,一通電話打到家裏,彼時房氏大腹便便,收到仇家寄來的照片時直接導致早產。

龍博天神色一怔。

電視劇裏說兩個人相愛是會走到兩看生厭的,從初雪白頭的年少歡喜走到兩鬢斑白的老年遲暮那是小概率事件。

是從什麼時候呢……早產的小兒被仇家擄走?龍博天不願再看房氏泣歎,在外有了鶯鶯燕燕,房氏年輕時又如何不要強呢?他龍博天找得,她自然也找得!

龍尋身份暴露那年,龍博天幾乎是一整年沒回過家裏,不曾想有天夜裏摸著黑回來,倒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對龍尋視如己出,房氏心裏一半遲疑一半欣然接受現狀,直到兩年前蕭恒死,龍博天這輩子也就是那晚慌亂得沒了神,這不漏了馬腳,房氏這才知道視如己出不過一場笑話,原來是半斤八兩,彼此彼此罷了。

房氏想啊,這幾十年太長了,當初那束火紅的玫瑰經不起生活磋磨,慢慢枯黃、已經凋零。

病房外,柳汐沅起身迎上去,喚了句“房姨”。

“珂兒來了。”房氏喚的是柳汐沅的小字,她抬手,律師公文包裏取出一份文件遞給柳汐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