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禛陪著樸詩恩很是演了幾天的母慈子孝,心中也是有些不耐煩。
等到終於聽到了八皇子來訪鳳儀宮的消息,夜禛合上了手裏的書,饒有興致地笑了。
終於等到了。
他父皇那個人,看似精明強幹,其實很好揣測他的下一步行動。
他在成功報複了韓時雨後,必然會把這件事當做籌碼要挾金璿,而他在金璿那埋好的雷,也會隨之而炸。
而這也是他等待的機會,韓家在朝堂上的勢力被連根拔起,可是僅僅這樣怎麼足夠,夜禛近乎冷漠地想,宮裏的這個不是還活著嗎?
這不也是韓時雨的一部分?
他縱容著韓時雨和樸詩恩偷情,等到時機合適,再將兩人揭發出來,就是為了讓韓時雨徹底失去理智的同時,也讓自己徹底擺脫金璿這個愚蠢的女人的掌控。
他早已看透了他的母妃對他的厭惡和昭然若揭的惡意。
無論是假裝不經意潑到他身上的滾燙的茶水,還是煎錯了劑量的藥物,他其實並不在乎這樣的小打小鬧。
可是後來,金璿真正的踩到了他的底線……
那是在他十歲那年。
九幽帝國皇子皇女都是統一按照年齡進行排名,夜禛在排行第三。
他上麵還有一個姐姐一個哥哥,大公主夜央極為優秀,出類拔萃到兄弟姐妹裏除了夜禛無人可比。
他二皇兄夾在出色的姐姐和更出色的弟弟中間,就顯得過於平庸了。
人不怕差距,就怕差距被拿出來比較。
何況還是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大環境裏,被一個女人比下去無疑是一種□□裸的羞辱,這位夜二皇子性格因此越發陰鬱。
本來皇宮就容易催發變態,他這樣一陰鬱就更容易變態了。
這位二皇子大了夜禛近十歲,對這個天縱之才的弟弟本就又妒又恨,再加上金璿刻意挑撥,居然惡向膽邊生,試圖徹底毀了夜禛。
而方法也很是簡單粗暴,他找了幾個死牢裏好淫的囚犯,將夜禛關了進去。
本想著利用這些囚犯徹底粉碎夜禛的一身傲骨,卻低估了夜華卿對夜禛這個侄子的上心,夜華卿及時將夜禛救走了,但是這個梁子卻結下了。
夜玨本來還擔心會遭致夜禛和夜華卿的報複,誰知等了一年夜禛都毫無反應,還以為夜禛被嚇破了膽,因此越發囂張的沒了邊。
一年後夜華禦的壽宴上,居然膽大包天到在四方賓客如雲的宴席上一眼看到了跟隨瑟希亞皇帝前來賀壽的安。
安當時才八歲,長的和洋娃娃似的,引得夜玨紅了眼。
他以己智商度人,又是橫行霸道欺男霸女慣了,完全沒把安一個七八歲的小女孩放在眼裏。
當天晚上就企圖用一塊糖去誘哄安跟他去僻靜的地方,被這個七八歲的小姑娘在他精心挑選的、四處無人的冷宮裏一劍抹了脖子。
他到死都不知道,他這一年內的飯食已經被人不知不覺參雜了讓他神誌越發不清的藥物。
甚至就連身邊那個不斷給他出主意、慫恿著他對西利亞公主出手的忠仆,都是夜禛一手安排的。
況且,西利亞公主可不是能讓人隨便欺負著玩的,無論他得沒得手,隻要他敢出手,他的命都絕對保不住了。
夜禛本以為會是瑟希亞皇帝安排了保護安的人出手,誰知安自己就把他給解決了,還讓他很是驚訝了一瞬。
但是安到底是在在九幽皇宮殺了九幽帝國的二皇子,即使這個二皇子再不像樣不被重視,她也難逃幹係。
而且她人身在九幽皇宮內,可以說是插翅難飛,夜禛就是在這時提出的交易,憑借著這個把柄,讓安簽下了契約成為了他的“女朋友”。
處理了夜玨,也就輪到真正的罪魁禍首金璿了。
夜禛嗤笑一聲,那個愚蠢的女人在他的縱容下樂此不疲地挑撥他們兄弟關係,自以為能用這種方法傷害到自己,但其實隻是……
自掘墳墓罷了。
天不亮,夜瑜聽說皇後還沒起床,於是特意挑了這個時間來訪,假意求見皇後被拒絕後,迫不及待來到偏殿,強裝鎮定:
“三皇兄近來還好嗎?”
夜禛打量著他的臉色,隨意道:“挺好的,難得八皇弟還能想起我。”
夜瑜年紀小,又是被縱寵著長大的,眼裏的惡意根本藏不住:
“三皇兄受如此重傷,這點時間怎麼可能好的了?跟自家兄弟強撐什麼?”
夜禛有些玩味:“自家兄弟?”
“莫非皇兄還在怪我?以往是阿瑜不懂事,看父皇重視三皇兄,也受了下人挑撥,就跟三皇兄置氣。”
“也不想想我們都是親兄弟,父皇重視三皇兄就是重視我,我有什麼可置氣的。”
“現在國內政局混亂,我們更要團結一心,才能保住我們夜家的江山啊,況且現在父皇還和母妃置氣,這讓弟弟實在難安。”
夜禛聽了這番婊裏婊氣的發言,已然知道這段話出自誰的口了。
“皇弟言重了,父皇一向重視淑妃娘娘,不過一點小誤會,過兩天就好,實在不用你來找我說情。”
這是順著夜瑜的話音往下說,金璿無非是想用這個借口緩和關係,騙取他的信任。
隻是可能和夜瑜一同生活久了,讓她對夜禛的智商也很有點“小誤會”。
太蠢了,蠢得不像那個女人的手筆。
簡直就像失了智一樣。
夜瑜麵色瞬間扭曲,看樣子頗想破口大罵,但又硬生生忍住,生生把自己的一張俊臉憋成了菜色。
他硬梆梆地開口:“難不成兄長這是在記恨母妃,都說了母妃隻是迫不得已,再說你難道就沒有錯嗎……”
夜禛抬起手打斷他的話,向來平靜的間都是嘲謔的笑意:
“沒這回事,我怎麼會有這種想法。”
他頓了頓,饒有興致地繼續:
“母妃當年迫不得已嫁給父皇,全是我的過錯,如果不是我,母妃不會被逼著奉子成婚,那些年也不會和父皇鬧得不可開交,嗯,都是我的錯。”
說到最後忍俊不禁了似的,他輕聲笑了起來,極為開懷的模樣,眉眼間沒有半點陰沉。
夜瑜聽了,神色卻和緩了很多,一手背在身後,傲慢地抬起下吧,理所當然地開了口:
“既然皇兄知道自己的過錯,現在就應該努力修補父皇和母妃的關係,這對皇兄也有好處,不是嗎?”
夜禛還是沒忍住,用驚奇的眼光看了他一眼,似乎也是被這愚蠢鎮住了,想想他親娘不遺餘力的在他親爹的耳邊攛掇著廢了他的情景,他道:
“這麼說來其實也沒錯。”
確實是對自己早死很有好處!
夜禛卻沒放心,認真地盯著夜瑜,片刻後,從他的眉心看到了一絲褶皺,眼裏也閃過質疑和困惑,很快,就變成了逼真的喜悅和高高在上,對他說:
“皇兄當真這樣想?”
說起來夜瑜的演技並不差。
但到底是個十二歲的孩子,從小又倍受父母疼寵,唯一的同胞哥哥也早已失了寵,他沒有競爭壓力,因此也就沒有進步的動力。
惡毒的想法不少,真正的實力卻實在對不起他的臉。
聽到這話,夜禛才放下了自己的心。
這蠢得如此表麵的表現,實在不像是個能在夜氏皇宮中長起來的皇子。
看來也還不是真的蠢,還知道他並不可能是個真的不記仇,還把所有的過錯攬到自己身上的泥人。
隻是這故作高傲的姿態,在他麵前故意賣蠢做什麼?
難道還是不放心他?
夜禛決定還是給他打一針定心針,好好的寬寬這個便宜弟弟的心:
“要說毫無怨言,是不可能的。”
在夜瑜更加放鬆的臉色下,他繼續說:“但畢竟是親生母親,這些年……”
他眼神複雜的看了夜瑜一眼,似乎微微一歎,夜瑜立馬領悟,接口:
“這些年我在母妃身邊,也時常聽到母妃在掛念兄長,我心中也常常妒忌兄長,能得到母妃如此多的偏愛和掛念。”
夜禛聽了這番騙鬼都騙不過去的話,隻得強行把自己拗出個渴望母愛渴望的失了智的小智障人設。
眉目清俊的少年眼中攏了層水光,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水洗一般透徹,睫毛修長,輕輕垂下來的時候就是無限的哀淒憂傷。
夜瑜打量他的神色,思緒卻不由得有些偏離,夜禛這垂眸哀傷的側顏竟和金璿像了個十足,偏偏線條又比金璿更硬朗,帶了點夜華禦的影子。
他以前常聽別人說他三皇兄長得好,他父皇就曾是皇都久負盛名的美男子,引得無數少女閨閣懷春,夜禛更是容貌青出於藍勝於藍。
把當年有夜氏第一美男子的韓時雨比得黯淡無光,但他到底是個男子,對相貌的在意遠遠及不上他對夜禛天賦的嫉妒。
但眼下來看,這簡直就是母妃和父皇容貌的完美結合,平時一臉平淡和倨傲還看不出來,這樣一低頭示弱,卻和金璿有了幾分神似。
要是讓父皇看到了他這一麵,難保不對夜禛生出幾分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