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主】
午睡過後,蕭攸籬正在擺弄著手裏剛采下來的幾枝綠菊,綠牡丹青綠的花瓣微微散開,顯出謹嚴莊重的美感。
秋蕪手裏捧著一個潔白如玉的花瓶:“少夫,把這幾枝綠牡丹插進這個瓶子裏可好?”
綠牡丹是菊花中的名品,這兩天剛剛盛開,可惜蕭攸籬臥病在床,沒辦法看到它們在庭院裏悠然盛放的美麗。秋蕪就從一盆開得最盛的綠牡丹中剪了三四枝開得最好的帶了進來,希望這些花兒能給他帶來好心情。
兩人正在說笑間,沈怡處理好了身上的傷,也帶著一盆開的正好的鳳凰振羽來了。
蘭陵蕭氏每年秋天都會在黛山舉行的詩會上除了鬥詩,還有一項重要的活動便是賞菊。黛山詩會前有不少的達官貴人一擲千金隻為了求得傾世名花,以在詩會上爭奇鬥豔,以求風雅之名。
鳳凰振羽因為其花開猶如鳳凰展翅的瀟灑姿態,被許多皇族之人鍾愛,尤其是當今陛下的親妹妹岐王慕楚瑜對它更是情有獨鍾。也因此,鳳凰振羽的價格一路水漲船高,非尋常人家所能承受。
前世是陸雲溯特意命人尋來了這盆蕭攸籬一直未能擁有的鳳凰振羽,又假借沈怡的名義送給了他。那時候蕭攸籬因為失去了腹中的孩子對沈怡一直避而不見,卻還是收下了這盆珍品。
在他最灰暗的那段時間裏,陪伴著他的不是沈怡,而是假借沈怡之名的這盆鳳凰振羽。
而這一次,是沈怡親自命人花重金買回來的這盆菊中珍品。
“攸籬,今天我偶然得到了這盆名菊,不過我是個不懂花的人,想是照顧不好它。你素來愛菊,這盆花我送給你,也當作是我正式的道歉。”
蕭攸籬著迷地看著她手裏捧著的那盆菊花,這盆花之前的主人想必將它養地極好,它中心的花瓣緊緊地向內抱卷、外側的纖細管瓣則舒展於四周,微微向上卷曲,整體的形態恰似鳳凰翩然高飛,既不失鳳凰的高貴,又不失菊花的隱逸,真不愧是菊中佳品。
蕭攸籬素來行事妥帖,並不會當著奴才們的麵駁了她的麵子:“多謝小姐。”
“以後別再叫我小姐了。”沈怡愧疚又尷尬,床簾掩住了他的半邊臉,叫她看不太清他此時的表情,“你是我明媒正娶的夫君,應該叫我妻主。”
本以為經過了前天,自己再也不會感到心痛。可是聽到沈怡這樣說,蕭攸籬還是瞬間就鼻子一酸,好在有床簾遮擋,沒讓她看出什麼異樣。
他穩了穩心神,才開口道:“小姐還記得你曾經對我說過的話嗎?”
她讓他這輩子都不許稱呼她為妻主。
沈怡自然記得,她痛苦地低下了頭,悔恨的情緒占據了她的整個心髒。可她也知道,經過了前天的事,攸籬肯定被她傷透了心,想要與他重修舊好,她必須要比前世更主動一些。
她把那盆花放在地上,慢慢地走到了他的床邊坐了下來。這樣的距離能讓她更清楚地看到他的表情。
“夫君,如果你還不習慣這個稱呼,也可以叫我的表字眄柯。”她努力想了一個他可能願意交談的話題,“‘眄庭柯以怡顏’,說起來,當初我的表字還是嶽母給我起的呢。”
蕭攸籬從未與沈怡這樣心平氣和地坐在一起聊天過,他一邊應付著她,一邊忍不住想讓她態度驟變的原因究竟是什麼:“母親仰慕靖節先生,從先生的作品中取名也是可以理解的。”
蕭攸籬冷淡的態度讓沈怡一度陷入了尬聊,秋蕪眼見著屋裏的氣氛越來越尷尬,隻好出聲道:“少夫,這盆鳳凰振羽得放在陽光下才能開得更好,奴才將它放到外麵去吧。”
敏銳地捕捉到蕭攸籬眼裏的不舍,沈怡忽然問他:“你在這屋裏待了好幾天了,現在外頭陽光正好,也沒有風,要不要去院子裏坐坐?我剛才進來的時候看到院子裏的菊花正開得燦爛極了。”
秋蕪生怕沈怡亂來,急忙說道:“小姐,大夫說了,少夫這一個月都不能下地走動。”
沈怡的目光依舊落在蕭攸籬的身上,可惜被床簾擋著光線很暗,不太能看得清他的臉:“距離不遠,我抱你過去就行。我讓他們提前在暖椅上鋪上毯子,行嗎?”
蕭攸籬還在猶豫,沈怡見他並不反感,便直接朝秋蕪吩咐道:“把暖椅安置在院子裏朝陽被風的地方,再去拿幾條毯子墊在下麵,把這盆花也搬出去。”
沈怡讓人從櫃子裏拿了一件厚厚的披風,將蕭攸籬整個人都裹住了。她熟稔地將手臂穿過他的膝蓋和後背,與他緊緊地挨在了一起:“手抱緊我。”
沈怡抱起他的動作熟練又親昵,蕭攸籬心裏又酸又澀,有那麼一瞬間,他竟然生出了她們已經這樣耳鬢廝磨了許多年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