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陵蕭氏,蕭綽,不知道大人可聽說過這個人?”
徐大娘不止一次懷疑過當初那個女人留下的根本不是真名,她對四郎做的承諾也隻是逢場作戲罷了,可是四郎不相信,還在一直癡癡地等著她。慕隆瑾是她見過的最有權有勢的人,她隻好厚著臉向她打聽。
慕隆瑾真是意外極了,她竟然會知道蘭陵蕭氏的少主蕭綽:“蘭陵蕭氏是京都的名門望族,我自然聽說過。不過蕭綽這個人我沒什麼印象,我讓人去查查,過幾天給你回複吧。”
查到的消息真是讓慕隆瑾又驚又喜,蕭綽想娶的那個獵戶之子竟然就是徐大娘的弟弟,也是徐大娘如今世上唯一的親人。
想必徐大娘就是因為她的弟弟才不願意離開這裏。
蕭綽去年秋天回到京都以後就向父母說了自己在遊曆途中對一位獵戶之子一見鍾情,那位公子還對她有救命之恩,想要娶他為夫。
蘭陵蕭氏是何等門楣,怎麼可能讓它未來的一家之主娶一個鄉野之子為夫,蕭家主隻覺得她持心不正,被外麵的狐媚子亂了心,拿出家法狠狠地打了她一頓。
後來不知道蕭綽又和她母親說了些什麼,蕭家主同意讓那個鄉野之子進門,卻隻能讓他做侍人,再高些的位份都不肯同意。
蕭綽卻執意要娶他為正夫,將蕭家主氣地大病了一場,好長一段時間都臥床不起。
蕭綽至孝,見母親終日病勢纏綿,便也每日不吃不喝侍奉在塌前,言道:“綽為人女,母親有疾,自當日日侍奉於前。然君子一諾,重於千斤,綽既已向徐公子許諾,如今毀諾,自當以死謝罪。”
蕭綽在鬼門關前走了一趟之後,蕭家人不敢再強逼她,隻好答應派人去求親。
可那時三個月的期限已到,蕭家派出去的人根本就沒到川蜀,在京都外停留了一個月就返回了蕭家,假稱她們去徐家求親的時候,徐四郎已經另嫁他人了。
蕭綽自知是自己失約,沒有按照約定的三月之期按時回去迎娶他,他另嫁他人也合情合理,便絕了念想。
可是她仍然拒絕了蕭家為她選取的十幾位世家公子,並且請求母親將少主之位另擇賢者居之,自己則入道觀苦修,以贖言而無信、不敬父母的罪孽。
蘭陵蕭氏綿延百年,雖然表麵還是書香世家,可內裏卻也漸漸腐朽了,生出了嫌貧愛富、追名逐利的心思。
慕隆瑾以前從來沒注意過,蕭家的這位少主竟然是位霽月光風的真君子。
蕭綽如果能娶徐四郎為夫,既可以阻止蕭家繼續和其他世族結為姻親,不至於讓蕭家的勢力繼續壯大,也可以讓徐大娘沒有後顧之憂地去參軍,成為日後她在軍中的一大依仗。
於是,慕隆瑾連夜寫了兩封書信,一封給蕭綽,另一封則給了她的母親。
滿山的春意都快要凋殘了,徐四郎沒有心思狩獵,他背著弓箭,對著當初蕭綽站著的地方狠狠揮動手裏剛折下的樹枝:“蕭綽,你這個大騙子,我再也不會相信你了。”
他含著淚,從懷裏掏出那塊他每天都不離身的玉佩,恨恨地扔到了地上:“明天我就答應張大娘家的親事,嫁給她的女兒,給她們家生一個、兩個……生一窩孩子。”
“我再也不等你了。”
他的話說地那麼硬氣,眼睛裏的淚水卻像決了堤似的流個不停。
和大姐一起在衙門裏當差的牛姐說了,大姐被貴人看中了,想推薦她去滎陽軍裏做將軍,可是大姐為了他拒絕了。他不能這麼自私,為了自己耽誤了大姐的前程。
他倔強地抹掉了眼淚:“蕭綽,從今天起,我要忘掉你。”
他難受地回到山下的屋裏,蒙著被子大哭了一場。
昨天他連晚飯都沒有吃,第二天早上天剛剛亮,他就被餓醒了。
正坐在板凳上燒火煮飯的時候,就聽到門外吵吵鬧鬧的,還有人敲他們家的門。
“誰啊?”
他一開門,就看到蕭綽一臉笑意地站在他麵前,見他出來,當即就當著全村人的麵跪在了她麵前:“對不起,四郎,我來遲了。”
徐四郎昨天哭到大半夜,早上起來眼睛都腫地像核桃一樣,可這時候他的眼淚又止不住了:“混蛋,大混蛋,你不是說三個月嗎?我等了你這麼久,我還以為你都已經忘了我了。”
他邊哭邊用腳踢她,他的腳勁不小,蕭綽被他踢地有些受不住。
身後跟著的蕭家侍女們什麼時候見過大小姐受這種羞辱,立刻就要嗬斥他,被蕭綽立馬製止了。
等他發泄過後,蕭綽才抱著他的腿,仰頭看向她:“四郎,能讓我進去嗎?我為了趕過來一整天沒吃飯了,剛才在門外,我都聞到你做的飯香了。”
徐四郎剛才隻顧著發泄自己心中的委屈,全然沒注意到幾乎全村的人都聚到了他們家門口,蕭綽身後也跟著一眼看不到頭的肩上挑著禮品的侍女,看她們一個個的穿著,都比縣裏的大富商更漂亮。
可她們穿的再好看,都比不上蕭綽的萬分之一。
即使她此時毫無女子氣概地跪在自己的麵前,村裏那些已經成親的、還沒成親的男男女女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
徐四郎嗔怒地瞪了她一眼,急忙拉著她進門:“進來。”
“那那些禮物怎麼辦?”
徐四郎簡直有些氣急敗壞:“你帶的東西那麼多,這裏怎麼放得下?等你吃完飯就送到城裏大姐新買的院子裏去。”
本以為這輩子都沒辦法再見到他,沒想到上天垂憐,太女殿下竟然願意幫她,蕭綽近乎著迷地看著他在廚房裏忙碌的背影,直覺得再沒有什麼事能比今朝今時更幸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