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殺人之後,突然被死去的人害過的苦主找上門來,究竟是承認自己殺人凶手的身份好,還是找個借口糊弄過去好呢?
溫聞心下思忖,按照無花的說法,他本人清清白白,壞事全是楚留香幹的,這肯定是扯淡;但謊言的最高境界,就是虛中有實,實中有虛,觀無花的言行舉止,他委實是個極聰明的人,隻是輸在不夠了解自己罷了,似他那樣的聰明人,是絕不會說完全的假話的,畢竟那太容易露出破綻了,那麼——把他謊言裏的楚留香換成他自己,殺人奪寶的就是無花,應該就是一部分的真相了。
不過,就算他知道如此,又如何呢,此事原本就和他沒什麼關係,他其實隻是看不慣有人背叛朋友罷了。麵前這四個女人能自稱是神水宮的弟子,其實也可能出自神火宮、神木宮,誰又知道呢。對於對自己沒什麼好處的事情來說,明哲保身是最好的選擇。
於是,他略顯驚訝的開口道:“不錯,我的確在過來的路上偶遇了一具大師的屍骨,當時他倒在路邊,應該方才死去不久。不過,我並不知道他的身份,隻是看他橫屍荒野,又有禿鷲停在他身上,想要啄食他的血肉,著實可憐,因此日行一善,將他埋進了沙子裏。原來,那就是妙僧無花麼!”
他的神態毫無問題,回答也和她們發現的命案現場扣了個正著,神水宮諸女麵麵相覷,阿黎眨巴著眼睛,脆聲說道:“好叫公子知道,我家宮主早早就向武林散去消息,隻要有人能誅殺此賊,討回我宮至寶,聖女自有重謝呢!”
但她越是這樣說,溫聞心裏越是起疑:無論有沒有凶手,無花死了就是死了,死人難道還能複活不成,如果她們真的是神水宮的人,追查的犯人已死,自能回神水宮去向水母陰姬複命,為什麼還要繼續追究到底是誰殺死了他?
除非,無花身上還有什麼東西,是她們想要追回的,而她們在屍體上沒有找到。回想起那日無花半真半假哄騙自己的話,溫聞心中頓時了然:不好,是天一神水!
無花當時說,天一神水乃是神水宮中至寶,又將此事栽贓給了聲名遠揚的盜帥楚留香,想來這句話並不是假話,此寶的確是他所盜。神水宮若是沒能在他屍體上找到天一神水,那所有和無花接觸過的人,都有盜寶的嫌疑,自己剛才的說辭,也一樣是過不了關的!
早知道在人死以後,他就該把人挖出來搜一遍,此時也不會陷入被動。就算這幾個人不是神水宮的人,也仍然有衝著天一神水來的可能,小心駛得萬年船,自然是先做好最壞的準備才對。
溫聞心思急轉,立刻開始想起了退路。雖然他是個哨兵,並不怕和人打架,可和人動手多累啊,他一向懶散,從來不會主動招惹人,能跑路當然是直接跑路的好。
隻是這間客棧大約是因為比鄰沙漠,常年遭受風沙肆掠的緣故,窗子是用木板生生釘死了的,整間屋子就隻有房門一個出入口。麵前堵的這四個人算不上什麼威脅,他速度快,閃過去就是了,但他之前聽到搬動桌椅的聲音,就知道外麵還有人在,那人這麼不動如山的坐在屋子外麵,聽著這幾個人的問話,卻是一句話不說,他究竟是她們的同伴,還是第三方勢力?當然他能等在外麵,至少肯定與屋子裏的人有所協議,怕不是等著先禮後兵,給自己來一個突然的教訓!
這種事情多想無益,倒不如自己親眼去看。溫聞的嘴角勾起一抹傲慢的笑意,淡淡的說道:“那姑娘不妨說說,你家聖女究竟能拿出怎樣的重謝呢?也好叫我開開眼界,看看你們中原地界,到底比我西域強了多少。”
他一邊說,一邊把自己的精神體放了出去,雪豹在他腳邊弓起背伸了個懶腰,抖了抖毛,隨後便輕而易舉的從幾個女人中間躍了過去,一路跑出了敞開的大門。阿黎對此自然一無所知,雖然覺得他剛才的話說得頗有些老實不客氣,不過想想他的來曆和身份,倒也並不奇怪,因而臉上反而流露出些許討好的神情來,柔聲說道:“當然,無論是什麼謝禮,對於公子你來說,都隻有錦上添花的份,也是我等太過無能,沒能盡早追上無花,隻找到了他的屍體,所以想要多問幾句,等回宮以後,聖女問起,也好多做回答,免惹她老人家生氣。”
那美豔婦人也膩到他身邊,柔若無骨的手掌搭上他的肩膀,在他耳邊嬌聲說道:“那無花竟敢做出這等惡事,叫聖女好生生氣呢。公子你是不知道,宮主發起火來有多嚇人!我等姐妹要這答案,都是為了自個兒,公子若是答了,便不說聖女,奴家自然會先給公子好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