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第九十三章 一統(大結局)(3 / 3)

劍光如明月耀起。

素玄的劍勢如滿海的粼粼水光,刹那間就到了秦長歌眼前。

側身斜腰,秦長歌一飄間已經跨越那片海到了對岸,反手一劍行雲流水刺向素玄背心。

“叮叮叮叮叮叮叮。”

刹那間連響七聲,七聲裏還有無數相撞的聲音因為速度過快隻凝成一聲,兩人轉瞬間已經交手數十招,這場痛苦的決戰,兩個人都不想有滋有味的打下去,秦長歌不玩她那沒完沒了的手段,素玄不用他那舉世無雙的真力,兩人就是以快打快的用劍,劍光兔起鶻落,卻根本不想落在對方身上,總是在不停的擦身而過,不停的將四周柏樹的翠葉齊齊摧毀,再化為深碧色的雨,紛紛落在素裳白衣之上,白影變成了綠影。

已經是第二百招。

秦長歌知道自己不可能在素玄手下走過二百招,現在的這種打法,隻怕兩千招都分不出勝負。

而太微閣,那個縹緲遙遠的聲音,再沒響起。

多麼為難的局,你殺不了我我殺不了你,卻又必須要殺……素玄,我幫你早點解決了吧。

你是武林第一人,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而我……我隻剩下了溶兒,溶兒早慧,做個小皇帝,應當是很好的。

康熙八歲繼位,溶兒也不比他笨,大抵是沒問題吧。

我……成全你。

淡淡一笑,秦長歌在素玄一劍刺向前心時,舞劍霍霍護住命門,做出滴水不露的防禦,按照慣例,素玄的劍勢,一般都會在最後一步才會滑開。

素玄的劍光,果然順勢滑了過來。

劍勢將至前心,隻差毫厘。

秦長歌突然撤劍,真力一收再一引。

白光一亮,長劍以一往無回的去勢,直奔當胸。

近得已經可以感受到死亡凜冽的寒意。

秦長歌閉目,輕輕微笑。

阿玦……非歡……我來見你們了……

“噝!”

忽有真力狂湧而來,一拖一拽,拽起秦長歌撒開的手,神奇的將她手中橫撤的劍抬起,向前直豎一衝!

“哧!”

劍鋒入肉的細微聲響。

卻如巨雷響在秦長歌耳邊。

霍然睜眼,秦長歌震驚的發現自己的劍竟然穿在素玄的左肩琵琶骨內,直穿而過。

鮮血狂湧,自她掌中長劍流過,積起,再承載不了的不斷滴落在地,迅速積了一大灘,如血月暈紅鋪開,染盡黑白地麵。

秦長歌怔怔看著那自己抬起,刺入素玄身體的長劍,看著自己的手慢慢染上他的血殷紅如許,一時隻覺滿眼昏亂,到處都是紅斑耀眼,閃動的跳躍著,宛如楓葉片片飄落,遮蔽視線。

她踉蹌退後一步,還沒來得及鬆開長劍,素玄已經對她慘然一笑,慢慢後退,硬生生將自己的身子從劍上抽了出來。

劍鋒摩擦肌骨的吱然之聲,響在靜寂的空氣裏分外清晰,聽得秦長歌心頭發冷,隻覺得從手指到腳底都如冰徹骨。

素玄卻已不再看她。

他越過她,撩衣而起,向著太微閣緩緩跪下。

“師父,此身技藝,終為千絕所付……弟子力盡於此。”

一個叩首,重重落在黑白卵石地麵上。

太微閣靜默無聲,似是對那一對優秀弟子的無奈相拚,對著天下第一人的決然犧牲,完全的無動於衷。

素玄卻已不需要回答。

他叩首三次,灑然站起,緩緩回首。

遠山上夕陽正好,射來無數鑲著金線的絳色霞彩,在群山層雲間翻騰,如金龍穿行於浩野,立於金光下的男子,於風雲開闔煙波萬頃間慨然回首,雖半身浴血,然眉宇間又現卓然曠朗,淩雲之氣再起,俯仰間馭盡長風。

他朗聲一笑,巍巍絕巔回聲不斷。

“世間恩仇快意否,從此再與我無關。”

無關無關無關……一遍遍巨鼓洪鍾般響在秦長歌耳側,她尚未及回神,素玄已經一振衣袖,從容轉身。

秦長歌怔怔上前一步,想要說什麼,卻最終不知說什麼。

素玄卻突然回身,向她回眸一笑。

那笑容月朗風清,依稀是當初熾焰幫總壇初遇,將石榴一扔,姿態瀟灑迎上來的素大幫主。

秦長歌濕了眼眶,喃喃道:“你何苦如此……”

“不該是你,”素玄溫柔的看她,看著這個自己一生尋找一生紀念一生裏心思為她翻湧卻終究必須擦肩而過的女子,“你還有自己要做的事。”

他微笑,帶著點小小的狡黠和得意。

“回宮吧,有人在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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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件百鸞千珠海水江牙紋正紅禮服,是您等下祭天要穿的,奴才是不是現在就侍候您換上?”

秦長歌停下批閱奏章的手,懶洋洋看了那需要兩個人才能捧得動的禮服一眼,揮揮手道:“把珍珠全部摘下來,送給太子打彈子玩。”

想了想又道:“順便把中川剛進貢的千珍膏送到龍章宮,看看祁繁那家夥,這回找的藥效果是不是好些,上次那個就不錯。”

想了想又道:“算了,我自己去。”

扔下筆,踢踢踏踏的去了,留下禦衣監和司禮監的太監麵麵相覷,欲哭無淚的悲號:“天啊,祭天的時辰馬上就要到了啊……”

那個翹班的人卻根本不理這些團團亂轉的太監,自顧自腳步生風的奔去龍章宮,一邊揚著手中的盒子,一邊道:“阿玦,又有好東西啦……”

還沒轉過長廊,一團肉球撲過來,扒住她膝蓋便去搶那盒子,“我看看什麼好東西。”

“沒你的份,”秦長歌奪過來,“去讀你的書,你又逃課了是不?”

“喂,難道你不是翹班?”蕭太子鄙視的看著一丘之貉的老娘,“我記得今天是你祭天的日子,你到現在還穿著常服,要說懶,誰比你懶?”

“我看是你們懶,”秦長歌歎氣,“可我有什麼辦法?你爹不肯做皇帝了,他好不容易才醒過來,這身體,我也不敢讓他操勞了,你又不肯做,說要去離國,我有什麼辦法?”

包子紮在她懷裏,突然靜默下來,輕輕道:“老娘,我不甘心,我答應過幹爹我要去的,我答應過他要給他拿回他的東西,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說話不算數。”

“對,不能說話不算數,”秦長歌輕輕撫摸兒子光滑的黑發,悠悠道:“就像你父皇曾經答應過好好陪我一生一樣,他差點毀約,還好,還算他記性好,掙紮著活過來了,不然,我上天下地,也饒不過他。”

晨風清爽的吹過來,吹起母子一般黑亮的長發,吹起禦花園花香淡淡,吹起更前方的一處花圃裏的菜香,那裏居然辟成了農家田園模樣,池塘田壟,種菜養魚,一方濃密樹蔭下,鋪了青布氈的木椅上,坐著釣魚的男子,陽光射在他身上,一個溫暖閑適的背影。

秦長歌遙遙看著那個背影,抱著兒子,想著幾個月前,趕回宮卻發現蕭玦未死,原來那日白淵射出的箭,因為被蕭玦對射劈成四半,最後射到他要害時那四分之一的箭已經細了不少,再加上素玄及時趕到,使盡了身上的靈丹,又一直給他接續真氣,護住了他一口遊氣未失,隻是一直昏迷未醒,並且確實傷重,也不知道能不能活過來,素玄害怕給了秦長歌希望再讓她失望,會使她強撐的一口氣徹底崩潰,幹脆在蕭玦未醒之前,一直隱瞞到底。

秦長歌回宮後,幾欲喜極而泣,當下便將釋一給的靈丹,和從太微閣裏搜羅出來的靈藥統統用上,這些絕世之藥,終於救回了蕭玦一條小命。

釋一給的靈丹,秦長歌根本就沒用,她原本打算死在碧落之巔,愛人已亡,要那絕世武功又有何用?

那日衝進太微閣,卻發現師父在答完她的問話後也已羽化,大師兄隋霽雲率領眾弟子叩別師父,長歎:從此再無千絕。也自斷心脈而亡。

秦長歌那時隻記得素玄離去時的那句話,心急如焚歸心似箭,也不想再為難和這事無關的另兩個師兄,當即匆匆下山,行至一半,聽見千絕大門轟然關閉的聲音。

她於半山之腰靜靜回首,知道從此千絕之門永無開啟之日,千絕之名,終將湮於塵土,這一代名垂天下的帝師之門,終將成為傳說。

也隻是傳說而已。

正如自己所經曆的一切,連同那些驚才絕豔的男女們,這些深潛的陰謀和久伏的恩仇,這些因為愛與懷念,相思與別離而墨色淋漓走筆於蒼茫曆史藍圖上的抵死糾纏,在百年之後,也將成為世人口中津津樂道的傳說。

故事中那些男女,愛過,恨過,來過,再以不同的方式飄然而去,留給世人一個驚豔的背影。

但是最起碼現在,自己終於抓握住了最後一點幸福。

蕭玦醒後,因傷重很長一段時間不能恢複健康,他是生死關前走上一遭的人,再也無心皇權,堅決要退位,秦長歌想讓兒子繼位,蕭太子上躥下跳,抵死不從。

同時百官上表,請立女帝。

秦長歌無奈之下,隻得先挑下了這個別人趨之若鶩,在她看來“很見鬼”的擔子。

……懷裏的小身體軟軟膩膩,秦長歌輕輕撫摸著他,想起回宮不久後那個夢。

夢裏,一個若有若無的聲音問她:“靈元,恩怨已了,胡不歸?”

她不睬,那聲音陰魂不散,聲聲歎息,“你們本都是九華會上人,何必貪戀紅塵煙火?你和他,居然都死戀人間,該死的不肯死,該走的不肯走。”

她問:“非歡是不是在九華會上等我?”

那聲音帶著笑意,道:“不過人間曆劫一場,怎的,你還當真了不成?”

“如何不真?”她笑,“那些愛恨生死恩怨糾結,那些橫刀向敵拔劍豎天,那些灑出的鮮血,那些付出的深情,那些一路走過的風煙血火,那些一起渡過的輪回之劫,都真切的在我心間一遭遭輪過,不親曆其中苦辣酸甜滋味,你們這些永遠長生、永遠餐露臥雲、永遠超凡脫俗、不知道何為歡喜何為悲切的神仙,是不會懂的。”

那聲音歎息,突然多了些神往,“聽你說的,很有感覺啊……”

“所以我隻好抱歉的請非歡多等些日子了,我們要遲點回去,”秦長歌帶點悵然的笑了笑,“這一路走來太不容易,而且,溶兒還太小哪,我舍不得。”

我舍不得。

這一路走來太過艱難,那般百死掙紮才能得來的寶貴溫暖,我舍不得立即放手。

紅塵多苦,但苦得真實,那些舌尖於刀鋒輕嚐過的滋味,痛後微甜。

就如此刻,曆劫歸來,每個人心裏都多了幾道傷口,在靜夜回思時隱隱生痛,但是每個人都在努力治愈那傷口,等候某一日,雲散月生,清光遍地,千裏共嬋娟。

這樣,也很好。

晨風徐徐,前方樹下釣魚的人,仿似心靈感應一般,突然轉身遙遙看過來。

秦長歌揚起臉,看向那個方向,露出溫暖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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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乾元六年七月,西梁大帝蕭玦禪位於皇後秦長歌,是年,改元淩霄,國號大秦,製大秦曆,以乾元六年為大秦曆三七一年。

大秦曆三七二年,秦長歌聯合北魏法王何不予,以計殺魏天祀,隨即出兵滅北魏,徹底將內川大陸離海海岸東的大片國土盡歸自己掌中。

大秦曆三七八年,離國大君楚溶起兵反叛,聞者景從,一路攻城掠地,三月便下京城,離國國君自盡,建熹公主率百官捧降表,迎楚溶入京。

兩月後楚溶登基,改年號“長歡”。修表與秦通好,約為永世友好鄰邦。

兩國在秦長歌和楚溶治理下,物阜民豐,國力強盛。

大秦曆三八四年三月壬戍,乾元帝蕭玦駕崩。

四月庚申,天降垂虹,白氣貫於天地,陸地東南,紫光如練。

龍章宮中,正閱覽奏章的淩霄帝忽擱筆於案,默默微笑,然後命宮人備香湯,沐浴更衣。

浴後修書一封,交予親信宮人,並轉至國相文正廷之手,隨即遣散宮人,垂幕而坐。

未幾,崩,而顏色如生。

大儀殿金鍾三十六響,舉國縞素,萬民齊哀。

有守殿宮人稱,曾於帝崩之時,得聞異香,且天際隱隱有人呼喝:靈元靈元,恩怨已解,塵俗終結,胡不歸?胡不歸?

是以百姓皆以淩霄女帝為天女臨凡,家家焚香設靈,頌聖祝禱之聲,上衝鬥牛。

女帝遺詔:江山一統,在吾身後,我子蕭溶,天下坐擁。

蕭溶數日後趕回,於棺前繼位,離國國君,成為大秦朝的新主人。

次年,兩國合並,修築天塹運河,天下版圖一統。

定年號:“靈元”。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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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下全文完這三字,我是多麼的爽啊。

最後解釋下帝凰的含義,帝凰,以凰為帝,實際上就是女帝傳奇。

我能力有限,也就寫狗血小言的水平,駕馭百萬字懸疑題材力有不逮,文中硬傷錯漏想必頗多,最後寫結局也很狂躁,感謝大家一直以來的寬容體諒。

還請各位在留言區盡量少提及真相。

最後,想看誰的番外,請留言告訴我,不說的話就罷了,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