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2.第八十九章 驚變(1 / 3)

一間青瓦白牆的普通瓦屋,屋外晾曬著魚幹菜幹,還有些花花綠綠的衣服,看質地樣式,也是當地民風喜著之物。

牆角堆著漁網踏籠水盆等物,收拾得井井有條,完全是臨近大河的城池住戶應當呈現的風貌。

看起來完全沒有疑點。

屋子裏有人在呻-吟,是個年輕男子的聲音,一個老者正在院中掘地三尺,又從井裏去汲水,灌進土層,用棍子攪渾,等下澄清後取出來的水,就是可以解麥門冬和鯽魚混合起來的毒的地漿水。

秦長歌隱身在院子外一株樹上,目光灼灼盯著那院子中掘地的老者,動作很平常,看起來沒什麼破綻。

隻是他的動作好像有點不協調,似乎哪裏受過傷。

院子此時已經被圍得裏三層外三層,插翅也難飛出,秦長歌自己知道武功不如白淵,那就玩人海戰術,反正白淵帶著女王一路轉轉折折,身邊的人不會太多。

緩緩伸手做了個手勢,秦長歌身子一彈,直撲小院。

呼的一聲,牆頭院中,弓弩手齊齊出現,無數閃耀著冷光的箭矢,密密排成齊整深黑的一條直線,在牆頭上方畫了一個毫無縫隙的圈。

正在挖水的老者手中鐵鍬一抬,一道寒光耀目,勁風撲麵直取秦長歌前心。

於此同時院子四角、簷下,突然彈出黑色石塊,風聲呼嘯交織成網,將秦長歌網在中心。

秦長歌一聲冷笑,身子突然放平,收腹縮骨,於密織石網中左移右掠,間不容發一一閃過,手一抬精光耀目,撞上狠狠劈過來的鐵鍬。

哢嚓一聲鐵鍬斷裂,連同長柄都齊齊裂開,那長柄尾部卻突然射出細長鐵鉤,嘩啦一聲勾過牆角側的漁網,老者手臂一振,漁網鋪天蓋地飛起罩下,網線上青紫斑斕,居然全部帶毒。

那老者揮舞出漁網便想撒手後退,秦長歌微笑,“走幹嘛?”一抬腳鐵鍬飛射,撞上老者腹部,撞得他哇的一聲吐出一口淤血,還沒來得及再退,秦長歌下一腳也到了,一腳勾住他膝彎,將他勾得往前一栽,輕笑道:“給你壓壓我。”

一聲悶哼老者栽到她身上,下一瞬,漁網正好飛旋罩落,這下全部罩在了老者身上。

此時漁網中是個頗為怪異的造型,最下麵秦長歌平躺於地,卻沒讓老者挨著她身子,而是雙膝上抬,一頂老者喉間一頂老者腹部,將他直直的罩在自己上方。

對那老者眨了眨眼,秦長歌道:“想壓我也不是誰都配的。”

一伸手扣住老者咽喉,秦長歌刷的一下撕下他麵具,現出他還很年輕的臉,慢慢道:“伊將軍,難得你忠心如此,帶傷擋陣,你那可愛主子呢?”

咳咳的咳出一口血沫,對著秦長歌一呸,伊城冷冷道:“誰是我主子?”

偏頭讓過那血沫,秦長歌微笑道:“你沒中毒?你主子給你先服了解藥?對你真不錯,我記得我曾聽說過,伊將軍和白國師是總角之交,情誼非凡,怎麼,生死相隨的總角之交,就任你出頭擋陣,自己像個烏龜一樣縮在殼裏麼?”

“你少來挑撥,”伊城狠狠道:“秦長歌,你這個天生克夫相的惡毒女人……”

“啪!”

血水噴出,地麵上刹那滾落三顆牙齒。

秦長歌揪住伊城,翻身而起,半空裏一個弧度優美的轉圈,漁網落地,將伊城往網上一扔,一腳踩在他胸口,甩了甩手,秦長歌冷冷道:“我不介意把你牙齒打光,隻要你敢繼續說下去。”

“你這——”

“啪!”

帶著血水的兩顆牙齒再次飛落在地。

“識時務者為俊傑這句話好像對你不起作用?”秦長歌眯眼,卻不再看他,盯著那突然隱隱映出頎長人影的窗子道:“國師大人,要不要勸勸你的總角之交?”

“你殺了他吧。”屋內傳出帶笑的語聲,正是白淵的聲氣,“這般折磨著,實在有失你天下神後的風範,我都替你可惜。”

那個影子似乎還微微動了動衣袖,像是在斟茶,一派閑淡風致。

秦長歌微笑,慢慢扼緊伊人的咽喉。

“當初,有個孩子,隨母親流落到東燕,一開始身上帶著銀子,在客棧中無意中露了出來,被小賊偷了個幹淨,那個當娘的,據說還被***了,第二日那母子三人被趕出客棧流落街頭,幸得當地一家好心人相救,後來那孩子賣切糕,無意再次遇見那家人,自此常常得到照拂,並和那家的孩子結成好友,多年來情誼不改,那孩子飛黃騰達後,對那家人多有回報,當年的總角之交,也因此直做到了將軍。”

屋子裏寂然無聲,那影子的手臂微微一動。

“白淵,我很想知道,你對你的恩人,對你多年來生死追隨的唯一朋友,會不會稍微心軟點?”秦長歌冷冷道:“我不想亂箭射死你,那太對不起白國師的苦心,你,帶著女王,出來。”

屋內依舊沒有動靜,那影子卻始終沒有從窗前移開,甚至還略微近了近,似乎想要看清楚點。

秦長歌一揮手,一批凰盟護衛飛降院內,手中勁弩都對著那個影子。

“難道又要我數一二三?多麼沒趣啊。”秦長歌拽過伊城,淡淡道:“以聲代數,你聽著這聲音,也一樣。”

她抬手,微笑。

哢嚓一聲。

骨裂的聲音響在靜夜裏,聽來瘮人。

伊城啊的一聲慘叫,叫出一半卻又生生忍住,左手被生生扭斷的劇痛令他整張臉扭曲變形,額角冷汗啪的一聲砸到地上。

屋內沉寂如死,連先前的呻-吟聲也沒了。

那個影子從窗前消失,所有勁弩立即嚴陣以待,然而,沒有動靜。

秦長歌冷笑著,再次抬手。

“哢嚓。”

右手斷。

伊城一陣抽搐,嘴角生生咬破,一縷鮮血從唇邊流下,卻硬是一聲不吭。

“哢嚓!”

左腿。

“啪!”

勁風呼嘯,紙窗破裂,木質窗框被擊碎迸飛,一道白光刹那間便到了秦長歌身前。

向著——痛極昏厥的伊城的前心!

秦長歌目光一冷,身子一旋,拖著伊城避過那必殺的小箭,順手將伊城往身後手下懷裏一扔,叱道:“不對!”

話音未落她已長身而起,砰的一下撞開門扉,身後護衛齊齊大叫:“主子小心!”,趕緊飛馳而來。

秦長歌的身子卻在門口停下,目光一掃,怒極反笑。

室內哪有什麼女王和白淵?一個灰衣男子抱著一個式樣奇形的弩筒狀的盒子,剛才那想殺掉伊城的小箭就是從這裏射出來的,另一個男子則立在屋子另一側角落,他身前一個鐵絲架的紮成的人兒,外麵罩上衣袖寬大的淡金衣袍,這個假人前方點著一盞油燈,利用折射的角度,將影子照上窗戶。

那男子手中牽著一根鐵絲,看來那影子的斟茶動手等動作,都是他在角落裏牽動鐵絲所為。

難得那假人做得自然逼真,線條流暢,乍一看還真象白淵本人。

秦長歌氣得隻會冷笑了——最先前說話的確是是白淵,然而後來便不是了,可恨自己聽見那個聲音,看見影子姿態自然,四麵插翅難飛,伊城又在自己手中,當萬無一失,真真沒想到,他連伊城也可以扔出來做誘餌。

這位曾經公然對東燕群臣宣告,“幼蒙伊氏之恩,必以一生相報”的國師大人,東燕上下無人不知伊城和他相交莫契,對他忠心耿耿,真正焦不離孟孟不離焦的一生知己。

正是知道伊城對他的重要性,秦長歌才想逼出白淵親手殺之,否則早就亂箭齊發,射死他算完。

結果這個國師大人,多情和無情都已臻人類巔峰,可以為女王輕賤江山,可以為逃命推出生平唯一知己。

秦長歌不住冷笑著,大步上前,那兩人看她過來,慘白著臉色上下牙關一合,秦長歌也不去攔,麵帶冷笑看著,道:“咬,咬吧,咬快點。”

那兩人齊齊一怔,倒忘記咬下去了,愕然看著她,秦長歌拍拍手,護衛立即衝上前將兩人擒住。

自戕的勇氣,向來隻是一瞬間,過了那一瞬間,反倒越發掙紮起求生的意誌,那兩人哀喚著爬上前來,連連磕頭,“小人知道國師去了哪裏!小人知道——”

“我也知道。”秦長歌冷然打斷,微微後退一步,目光在室內打量一圈,皺了皺眉。

沒有入口?

作為精通陣法的千絕弟子,隻需一眼便可以發現一間最隱秘的密室入口,然而剛才那一圈掃過,居然沒有。

難道他還能鑽牆壁裏去?可惜,牆壁沒有夾層,秦長歌早看過了。

人尋找機關會有習慣性的方式,一般偏向固定的物體,比如牆壁床下等等,但是白淵,一定不會走常路。

再次後退一步,秦長歌將所有東西都納入眼簾,不多的幾件物事,桌、椅、床……沒有任何特別。

特別……

這屋子裏,其實是有件特別的東西的……

秦長歌目光一亮,突然一拳打倒了那個站在角落的地下的假人。

假人倒地,腳下居然還連著一截鐵鏈。深深釘入地下。

“好隱秘的入口,好靈巧的心思。”秦長歌目光變幻,左手一把拖過一個灰衣人,右手將鐵鏈狠狠一拉。

“蓬!”

一大簇密集的箭雨,從連著浮土被掀起的鐵蓋下射出,立刻將距離極近的黑衣男子打成了馬蜂窩。

秦長歌看也不看的將那屍體一扔,正要下去,身後護衛們已經衝了過來,爭先恐後的跳了下去。

苦笑一聲,秦長歌道:“他哪還有那麼多時間準備機關,頂多就這一個……”

正要下去,剛才進地道的人已經退了出來,急急道:“地道很短,就在三間屋子外的一口枯井內,已經沒有人了!”

秦長歌卻隻盯著剛才掀起的鐵蓋子,蓋子邊緣淡淡的染著血跡,秦長歌使個眼色,護衛立即心領神會的將剛剛擠進來的司空痕又擠了出去。

蹲下身,手指沾了沾那血跡,秦長歌悠悠道:“原來她病得當真很重,我說呢,一個月的時間,以白淵之能,居然隻到了這裏,還耽擱著遲遲不動身,原來……”

手一揮,秦長歌道:“直接去焰城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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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水腥氣的夜風一陣比一陣緊,浸透滿城的魚蝦氣味和三月開得最為茂盛的木棉花香糅合在一起,聞起來居然像是血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