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頭至尾,郡主都在?”
“都在,轎子敞著簾子,一直隱約可見郡主身影。”
秦長歌微微沉吟,道:“郡主今日穿的是什麼顏色衣服?”
副統領思索了下,道:“是黃衣。”
秦長歌怔了怔,點頭道:“你辛苦了,下去吧。”
頓了頓,她又道:“周圍方圓幾十裏,以及京郊通往外城的通道,你們從現在開始,留心給我搜。”
看著副統領領命而去,秦長歌抬首,注視前方已經燒盡的蘆葦蕩,長籲了一口氣。
一路回城,秦長歌將蕭玦趕回宮裏,叫他專心請玉自熙吃飯,蕭玦一開始不肯,說請玉自熙她也該在場,秦長歌立即扶著腦袋嚷嚷這幾天被白淵虐待,精神不好需要補覺,蕭玦隻好悻悻放手。
包子自然粘著娘跟著回太師府,書房裏秦長歌抱著包子,仔細的看了楚非歡遞上的晶墜,皺眉道:“似是女子之物。”
想了想又道:“非歡,咱們也不必繞彎子,現在大家都對那具屍首有懷疑,但是我剛才問了,玉自熙今天過來接妹妹,在儷水岸邊等候,半路上了船,一直在艙內休息,也沒有離開過,而他下水到你趕去,幾乎是須臾間的事,你到的時候,白淵已經成為屍體,假如死的那個不是白淵,那麼他人是被誰接應走的?能這麼長時間潛伏水下的又是什麼人?假設那是襄郡主,襄郡主又是怎麼脫身趕到水下的?假設白淵被救走,那麼他在哪裏?偌大儷湖,幾百艘水軍舟舶,我下了命令一一的搜,但是,沒有結果。”
她順手蘸了包子正在啃的豆沙包的豆沙開始畫圖,“你看,那條船的位置,白淵落水的位置,你遇見玉自熙的位置,以你的水性,你當時離那船不遠,可以說幾乎就在刹那間你就到了那裏,是不是?”
楚非歡頷首,燈光下他容顏雪白得甚至有點透明,精致得令人心驚,聲音也沉涼如玉,“我遇見他的位置,就在白淵落水的地方,我到得很快,他沒有任何時間來做手腳。”
“問題就在這裏,”秦長歌皺眉道:“你知道的,我一直有命凰盟屬下跟蹤玉自熙,從沒發現過他和誰往來,這次也是一樣,玉自熙是騎馬過來的,襄郡主隻帶了幾個侍女,十八護衛在儷水對岸就停了下來沒動過,儷山今日封鎖得蒼蠅也不能多帶一隻,那麼能做這偷梁換柱的事,隻有玉自熙本人,頂多再加個襄郡主,但這兩人,都一直出現在眾人視線裏,誰也沒有很多的時間去水裏等候接應,而且兩人分在兩地,無人傳遞信息,是怎麼能夠配合得時辰恰到好處天衣無縫?他們是怎麼做到的?我想了一路也沒想出來……難道我真的疑心錯了?”
楚非歡輕輕一笑,拍拍她的頭道:“想不出來就不要想,何必折騰自己的腦袋?這幾天過得不舒服吧?早點歇息。”
秦長歌往後一仰,看向對麵的方向,悠悠道:“你說……白淵會不會大隱隱於市,就在對麵呢?”
想了想又道:“不會,玉自熙了解我,這種把戲他不會在我麵前玩,今天最無奈的就是他‘親手殺敵’,萬軍所見,咱們不好動作,可惜今日去監視下山人群的是章副統領,要是夏侯絕,他心細,也許就能發現些端倪。”
微微一歎,秦長歌道:“凰盟已經全部出動了,阿玦也命令隱衛配合善督營全城內外搜捕,白淵這人如果沒死,我得把他堵在郢都境內,這種人,留著終究是禍患。”
包子突然在老娘懷裏蹭了蹭,不耐煩的道:“說完沒有?說完給我撓癢癢,我今天過敏了。”
“過什麼敏?”秦長歌怔了怔,扳起兒子臉蛋看看,發現果然下巴周圍生了一點點小水包。
楚非歡忍不住一笑,將包子白日裏吃粉的壯舉說給秦長歌聽,秦長歌開懷一笑,道:“叫你亂蹭,那些胭脂水粉混在臉上,不過敏才怪。”
包子抱著老娘的脖子,樂滋滋道:“幸虧你沒那壞習慣,你臉上就沒那些可怕的東西,最香了——對吧幹爹。”
他突然回頭問楚非歡,立時兩人都怔了怔,楚非歡的臉立刻泛出微紅,秦長歌想起水底那一吻,立刻不停幹咳,訕訕道:“整天胡話!去睡覺!”
趕走那個眼神詭秘表情無恥的小混蛋,秦長歌和楚非歡一時都不敢眼神相對,秦長歌胡亂扯過一張紙,寫了幾個字道:“非歡,勞煩你查查這個家族的下落……”
楚非歡目光落在紙上,愕然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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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起了點風,將東安大街貴族集聚地的各處高樓門戶下的氣死風燈,都吹得晃晃飄搖,燈影迷亂。
遠處隱隱有夜市繁華喧囂的聲響,攜著午夜長街上脂粉香花香食物香,被風一陣陣吹向城池的各個角落,到了這高牆深院格外肅穆的門樓前,已經逐漸輕微,化為嘈嘈切切的私語,反襯得這條街分外安靜。
秦長歌蹲在對麵靜安王府石獅子頭上,在王府家丁戰戰兢兢的舉著的燈下,無聊的磕著瓜子。
地上很快積了一堆瓜子皮。
這都半夜了,玉自熙的酒還沒喝完?
前方寬闊青石長街深處,突然出現兩點閃爍的紅燈。
紅燈至,八抬大轎落地,王冠錦袍的玉自熙似笑非笑的從轎中跨出,上挑的媚惑眼角風情如春夢,染了熏然酒意的眉梢鬢角,越發風致蔓延。
他看見秦長歌毫不意外,慢悠悠的踱過來,在秦長歌掌中抓了一把瓜子,倚著石獅子慢慢的磕,笑道:“你這瓜子不好,下次我叫人從我華州莊園帶幾盒好吃的給你,包你吃了打嘴巴也不肯丟。”
秦長歌瞟一瞟他,道:“王爺太也小氣了,就給幾盒瓜子?”
“那你要什麼?要我這個人麼?”玉自熙淺笑著俯低身子,臉幾乎湊到她唇邊,衣襟本就大敞的外袍因為這個動作又向下墜了墜,雪色隱隱閃現,秦長歌隻要眼睛一溜,大抵就可以把這個妖豔王爺給看光了。
秦長歌的眼睛也老實不客氣的溜了溜,將腦袋微微一低擦過那家夥故意湊過來的唇,扒著他衣服向裏張了張,笑道:“王爺皮相是真好,可惜卻看不出裏麵那顆心,到底是什麼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