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佩的點點頭,祁繁道:“死了----全家都死了。”
冷笑一聲,秦長歌道:“好,好--”
站起身,她道:“辛苦了,我去找非歡聊聊。”轉身走開。
祁繁立於原地,默默看著她離去,良久,喃喃道:“和先皇後一個德性--什麼都悶在肚裏,什麼都盤算在心,什麼殺人放火滅門絕戶都別想叫她驚訝,任何人在她麵前都覺得自己象個傻瓜----可恨!”
——
秦長歌這次來見楚非歡,包子已經從他腿上移到床上,抱著楚非歡雪白的被子,睡得更香。
看她過來,楚非歡並無太多喜色,隻移動輪椅,親自為她斟了杯茶。
秦長歌接茶時,順手將手指搭上了他的腕脈,不待他躲閃,一觸即收,隨即寬慰的笑道:“非歡,素幫主對你真是盡心,你的身體已有起色,等到尋到藥,再站起來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淡淡一笑,楚非歡道:“是嗎?”卻不再說什麼,給自己斟了一杯茶,低頭輕抿,無喜無悲。
掉開眼光,秦長歌麵上一抹笑容毫不動搖,內心裏卻在暗暗歎息,非歡不是容嘯天,他素來聰慧敏銳,對自己的身體境況,比任何人都清楚,騙得了誰,也騙不了他。
那日為免祁容二人自殺,秦長歌說非歡的腿還有希望,其實這話有一大半都是假的,不過是為了避免兩人無謂的死亡,姑且留存一個可供追逐的虛妄的希望而已。
當初的金虺珠,隻能使經脈避免進一步壞死,而真正能拔除滅神掌力的奇藥,據秦長歌所知隻有“踏香珈藍”,據說這東西效能如神,有無上妙處,但是順應天機,開謝都有定數,非改朝換代之際不現形,千年來隻現世三次,每次隻出現一個時辰,遇得著便罷,遇不著,那東西便自己枯死,並永不再生,千年來那三次,有一次遲了一步,眼睜睜的當著趕來的人的麵枯死,第二次倒是采著了,可是采花的那個人不知道怎麼回事,莫名身死,至今也無人能解此謎,第三次是前元起事之時,被天下第一大教紫冥教教主,據稱百年來最為驚才絕豔的賀蘭無邪得去,因此引發無限腥風血雨,無數人虎視眈眈意欲謀奪,明搶暗奪計算不休,然而都被號稱天下第一人的賀蘭無邪高踞紫冥神山之巔,談笑煙雲,拂袖清風的一一解決,直到那些打著堂皇君子旗號的正道門派,私下計議,使出了連黑道也不屑使用的美人計,派出了當時武林第一美人,崆峒派掌門的幺女百裏微,喬換身份接近賀蘭無邪,才接近了奇寶,可惜最後一刻功敗垂成,美人計為賀蘭無邪識破,據說當日黑雲層層,迭壓紫冥神山,踏香珈藍突大放光芒,五色琉璃,璀璨妖豔,一片華光豔彩裏賀蘭無邪仰首長笑,衣袖一拂,便將那臥底的絕色女子,拂下了紫冥暗河。
驚呼聲裏賀蘭無邪緩緩俯首,看著流星般飛墜消逝的一代紅顏,身後彩光如練而黑發飛揚如柳,寶光流動中他衣輕人淡,微笑深深。
他道。
“其實你隻要向我要,我一定會給你。”
他笑,笑容美若神靈,火紅曼殊沙一般的絕豔綺麗,容光傾城,無限風情。
“你何必要偷呢?”
他始終笑著,緩緩轉身,取走踏香珈藍,飄然下山,那些守候在山下的正道“俠士”們,等待著臥底的好消息,不意卻看見賀蘭無邪冷笑著飛近,那些人自知無幸,亦心中不忿,喊著為百裏微報仇的口號,前赴後繼向他圍攻,賀蘭無邪一言不發,大開殺戒,據說那日天昏地暗日月無光,血肉橫飛的殺戮成就了百年來人人聞之驚悚的悲歌傳奇,那些“俠士”的屍體堆積了紫冥神山下山的長長數裏路途,血腥之氣氤氳成神山之巔的血霧,籠罩了那輪淒涼的月亮,那月色多日來血紅不散,淒森可怖,而山中食屍之梟,則多日歡歌尖鳴,奔走以告,往來不休,為這百年難遇的饕餮大餐而大開宴席,它們越積越多,黑壓壓的翅膀遮蔽了整個天空,時不時張嘴啼鳴,立時從口中掉落一塊淋漓血肉,饒是如此,那些屍體仍未被吃完,斷臂殘肢扔得到處都是,很多年後依然有砍柴的樵子常常踩到斷裂的白骨,而那座曾經堆積無數屍體的深淵,任何時候一眼望去都似乎能看見盤旋的黑洞,幽深的鬼鳴,蒼涼的啼號和無垠的血色,因之被後人稱為“積血淵”。
至於賀蘭無邪,從此再沒有人見過他,從此他成為傳奇,有人說他大戰群雄力竭而死,有人說他擅自使用禁絕功力,在下山後立即散功已成廢人,也有人說他經此一事心灰意冷,日後潛心練武,終入天人合一之境,成就仙體,總之,無論是哪個結局,這人世間,都很難再找到踏香珈藍的最後一位擁有者賀蘭無邪了。
何況,就算他當日留得活命,至今已兩百多年,到哪裏再去找這個人?找他的骨灰嗎?
那麼,等踏香珈藍出世?
比找到賀蘭無邪還渺茫。
秦長歌注目玉白梅紋茶盞中微碧水色,目光如蜻蜓般輕輕飄過水麵,微微有些苦澀的想,果然是無知的人最幸福,如果祁繁容嘯天知道這段秘辛,又會是怎樣的失望?
如果……非歡知道?
這般想著,心中頓時微微一動,狀似無意的抬眼向楚非歡看去,卻見他垂眉斂目,似在專注品茶,神情淡冷,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看不出有什麼異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