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子被響聲嚇了一跳,張大嘴,水晶包子啪的一下從口中滑落,眨眨大眼睛,瞅瞅蕭玦,咦,不過吃個包子嘛,犯得著用那樣古怪的眼光看著他?
抖了抖,蕭包子轉了轉眼珠……他不會是後悔了,想收回銀子又不好意思,謀算著殺人滅口吧……不要啊……零食誠可貴,生命價更高……
“那個……”討好的笑,蕭包子湊過頭去,“您喜歡吃包子?沒事的,我讓給你?”抓起盤子裏剛才自己嘴裏滑落的半個包子就遞過去,蕭玦腦海裏混沌一片,怔怔的接了,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眼光複雜的看了包子半晌,道:“你娘呢?”
“在庵裏啊。”包子望天,不要吧,皇帝陛下,好像一刻鍾前您剛剛問過這個問題啊。
蕭玦立即站起,抬腳就要走,剛邁出一步又立即回身,看著蕭包子:“你……願不願意和我回宮?”
“嗄?”蕭包子瞪大眼,這不是戲文裏皇帝老爺遇上民間美女,想納她為妃子時的台詞嗎?怎麼用到他身上來啦?回宮,我跟你回宮幹嘛?
突然想起臭娘晚間睡覺前常給他講的睡前故事,什麼腐女小受耽美狼,鬼畜正太年下攻……啊,不要吧,公子爺我才四歲啊啊啊……
“不回!”腦袋搖如潑浪鼓,想了想又怕皇帝陛下生氣收回那張銀票,於是又加一句,“我娘去我就去。”
蕭包子很害羞的打著小九九……萬一那啥那啥……叫我娘上就好了,估計也能湊合。
娘是用來幹什麼的?必要的時候就是推出去滅火的!
蕭玦隻見他滿臉古怪目放奇光,大眼睛水汪汪賊兮兮的對他上瞄一眼下瞄一眼,哪裏知道他心裏的齷齪念頭,想了想,叫過侍衛首領吩咐了幾句,留下一隊侍衛守護蕭包子,這麼小的孩子,任他一個人在街上亂逛,安全誰來保證?明霜實在太不上心了。
不知不覺間,他已將包子當兒子看待了。
想到剛才那句話引發的某個可能性,越發心急難耐,匆匆便奔上林庵去了。
這廂蕭包子見他前腳出門,立即舉起空蕩蕩的盤子,仰臉向老板奸笑。
“再來一鍋千層糕!”
——
容嘯天抿著嘴,看著前方花園裏,那個坐在輪椅上,微微低頭看著腳下螞蟻的人,眼色變幻如波濤怒卷。
果然是他。
他沒死,他沒死……
他居然沒死。
他站在園門外,看著素玄伴在那人身側,正縱情談笑,那人似乎在聽又似乎沒聽,神色漠然,偶爾轉首,一個秀麗清嘉眉目如畫的側麵。
是他,卻又不是他,比記憶中瘦了許多,下巴更尖了些,臉型有些改變,纖瘦身體裹在一襲淡藍長衣裏,未至初冬,已披了白裘,袍子並不算大,卻依然顯得有些空,清瘦若菊,風吹動衣領襟袖綴飾的雪狐毛,雪色長毛間露出更為雪白的頰和手指,越發顯得原本就有的清冷氣質,更加冷若深水。
目光下移,落於他厚毯下覆蓋的雙腿——不能再動了是嗎?強自將滅神掌力下行的後果,便是拚著廢了雙腿,保住了性命,不管怎樣,果然不愧是武學天才楚非歡,能從滅神掌下逃得性命,無論如何都算是奇跡。
容嘯天的手指,深深扣在掌心。
他身側,伴他一起前來的熾焰幫玄木堂主宋北辰本來正在高興,今日本是被幫主派去傳話,邀請那位衡記主事明姑娘來幫中一見,不想在攀談中,無意談起幫主千辛萬苦要尋的藥物,祁先生立即便說他那裏有,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他想著幫主知道了,定然欣喜得很,正興高采烈的要去大聲報喜,卻被身前人一拉。
側頭一看,宋北辰怔了怔。
容先生這是怎麼了,臉色好難看……
時隔三年,容嘯天背著皇後血仇,隨著凰盟養晦韜光,性子已不若當初暴烈,且當日秦長歌的話,雖不曾動搖他認為楚非歡是叛徒的堅定信念,但多少種了幾分陰影,是以今日他才沒有一見之下,立即爆發。
然而他依舊不能控製自己的激動,瞪著那個早該死掉卻居然還好好活著的人,隻覺得連心肺都在熊熊燃燒,那燒灼的火泛到臉上,卻是一片蒼白,他的手指扣得緊緊,隱約聽見骨節的劈啪之聲。
他正猶疑著,是衝出去怒罵一頓好呢,還是先問問他為什麼沒死好?
……,……
卻有一雙手輕輕搭上他肩膀,他一驚,回首看去,卻是始終放心不下趕來的祁繁,他臉上神情奇異,似喜似悲,似恨似疑,亦深深凝注著楚非歡,嘴唇翕動著,卻不發一言。
容嘯天看見他,反倒平靜了一些,兩人合作多年,心意相通,已經不需要言語交流,目光一遞,便知心思。
他問,“動手?”祁繁則,“稍安勿躁。”
然而不待他們商量清楚,那個明明在遠處聽人說話的人,突然轉頭看來。
冷然目色,和容嘯天的目光,碰個正著。
容嘯天的手,立即擱上了劍柄。
楚非歡卻隻是淡淡一瞥,便移開目光,仿佛根本沒看見這兩人,仿佛當年生死一戰,將自己擊落橋下,使自己曆盡艱辛死裏逃生,受盡人間苦難的,不是麵前這兩個曾經是兄弟的人。
而不知就裏的素玄,已笑著迎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