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克製柯木陀的灰土在手,四周的根藤視他們如蛇蠍,避之唯恐不及。一行人錦衣在身,大搖大擺往洞裏闖,很有幾分不可一世昔日貴族的味道。隻是這番灑脫卻沒能維持多久,隨著前進,他們行走的洞穴逐漸跟其他洞穴合而為一,洞壁漸高漸闊,洞裏的柯木陀根須和屍骨甲胄也越來越多。柯木陀生得太密,為了躲避他們很快纏成一片,帶動已經跟柯木陀融為一體的屍體如海潮般起伏不定,樹影和磷光並動,四麵八方鬼影幢幢,堪比修羅地獄。

就算闖過一次甕城骨堆,還是沒人能習慣這種千屍萬骨堆積的場景,個個冷汗津津,再也顧不得形象,撩起袍角沒命價地拔腿急奔,隻想趕緊從這洞穴裏穿出去。跑了一段後洞穴開始向內收攏,根藤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洞壁上一道道外凸青筋似的脈絡,地形也一改平直,陡然向上,幾如直立。

幸虧那些凸出來的樹脈長得粗糙,能勉強攀附住往上爬。爬上幾十步,他們就發現攀附的這片洞壁竟然逐漸變薄成為一種半透明的膜,透過膜能看到外麵模糊扭曲的景物,遠近有無數條和他們所在的這個‘洞穴’一模一樣的東西,泛著熒光靜靜垂立,這些‘洞穴’最終彙入一片廣闊得難以想象的半透明‘樹冠’上。

這場景太過驚駭,藍醉一時都忘了繼續往上爬,瞠目結舌半晌,猛地醒悟過來,如果那片半透明的地方真是樹冠,那他們現在豈不就在柯木陀的樹枝裏麵?

蒙箏撫摸了一遍他們麵前這片如水凝結而成的薄膜,低聲道:“這東西我割過,一刀就破。我們先出去?”

藍醉深吸口氣,定了定神:“好。”

這片‘樹壁’比蒙箏以前劃的那一片厚些,匕首落下去像是在割一團柔膩的肥肉。在切割過程中‘樹壁’輕顫,裂口柔軟無措地向兩側塌落,裏麵不斷漫出淡藍色的液體,任人魚肉的模樣絲毫沒有柯木陀根須的凶猛嗜血。不過即便這樣,吃過虧的幾人也不敢掉以輕心,毫不手軟地把‘樹壁’割穿,把一條繩索綁在‘樹壁’的脈絡上,沿著繩子一溜而下。

少了那層朦朦朧朧的膜,眼前就看得更清晰了。他們挑選的這條‘樹壁’恰巧垂在懸崖邊緣,探頭就能看到一顆至少百人合抱周身泛藍的參天大樹從懸崖下穀底破地而出,不知生長了多少歲月,樹冠亭亭如蓋,頂端恰恰覆蓋到他們所在的這片懸崖一側。

他們跳落的地方鋪著雕雲紋的石板,工藝精美,四向延伸。懸崖上一處外凸如鷹喙的尖角,旁側有三四根‘樹枝’從樹冠上幽幽垂落,把那一小片地方照得通透。樹枝與石崖緊貼的地方突兀地長出幾團不規則的圓球,落在鷹喙上,有大有小。圓球後麵似乎還有別的東西,不過被一個特別大的球體遮住了,看不清楚。

五個人反複揉搓自己眼睛好幾次,又掐了自己幾爪,這才確認沒在做夢。麵前這棵樹美則美矣,氣勢也足夠震撼,卻不知道是心裏作用還是偏見在前,總覺得透出一股難以言喻的邪氣。

藍醉甩甩腦袋,低聲問旁邊白素荷:“白姐,這地方在地圖上有標注嗎?”

白素荷搖頭:“沒有,一路我都看著指北針,我們是朝著西南方向走的,這地方應該就是地圖上缺角的那部分,容十三的猜測沒錯。”

藍醉深吸口氣:“這棵樹顯然就是柯木陀了,難道那幾個球就是所謂的神仙果?這麼大,十三哥你是打算吃一年還是準備在裏麵泡澡?”

容十三苦笑,也沒想到‘神仙果’會有這麼大,畢竟一般人提到樹的果實印象裏最多不過拳頭大小。

想了想容十三打了個手勢示意其他人原地等著,自己走過去。沒想到他還沒靠近那幾個球,先‘咦’了一聲,露出很是震驚的樣子。

藍醉以為有動靜,矮身跟著竄上去。等她靠近了,才發覺為什麼容十三會有這個表情。那幾個球表層覆蓋的膜和他們割破的樹壁一樣,透過透明的膜體,依稀能看到球裏包裹著一團淺黃色的油質,油質中還混著一團實物,定睛細看,那團實物有手有腳,穿插交錯,扭曲得不成樣子。隻是這些手腳都異常的粗大,比起普通人的四肢起碼肥了一倍,像是人死後呈現的巨人觀狀。

容十三忍著惡心伸手碰了一把最近的那個球,球體受力處咕嘰向下微微陷出個坑,球體內部平衡被打破,包裹其中的東西蕩漾著翻轉了下,露出一張死不瞑目雙眼外凸的浮腫慘白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