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若卿不喜宮殿奢華寬闊,偏偏喜歡這獨處淩寰宮一角的啟元軒。明馨經過叢叢生長茂密的花園時心就開始打顫,待她戰戰兢兢到了啟元軒敲門半晌無人回應,隻得推開房門進去。
夏若卿長久住在賀蘭馥的承明殿中,這啟元軒本就清冷,如今門窗緊閉,無人掌燈,內裏更是漆黑一片。
明馨壯著膽子邊呼喚邊上樓,剛走了兩步就聽樓上有物件滾動之聲,再上二樓,撩開門簾,不想之前還風平浪靜的小樓之中,瞬間狂風大作,陰冷刺骨。
明馨嚇得一聲喊,手上的盤子再捧不住,掉在地板上,人也被嚇得連滾帶爬摔下木梯。
明馨摔得昏頭昏腦,趴在木梯下一時動彈不得,耳邊但聞樓上有人厲聲直呼夏若卿名諱,聲音飄渺不定,忽東忽西,間雜物件拋灑滾動之聲更甚。
明馨這下連身上的疼都忘了,爬起來便直衝軒外,出了花園來到外間能照到陽光的小徑上,這才腿腳酸軟,再也跑不動,跌坐在地大哭起來。
夏若卿顰眉聽明馨淩亂顛倒的說完始末,臉色頓時極為難看。她在裝耳璫的木盒外下了一層封印,在二樓及樓下分下了第二、三層,想來本是萬無一失的,卻沒想不過數日功夫,賀蘭馥竟能衝破木盒封印,教明馨無意間撞見。
明馨本是好意,夏若卿不願責罰,隻能匆匆撫慰幾句,囑咐她不要多言便將人打發走了。
走到啟元軒下,夏若卿見雕花木門虛掩,臉色沉凝,猶豫片刻才進入軒內。
果不其然,在軒外尚且不覺,進到軒內卻是黑霧濃稠,如若墜落冰窟。
“阿馥,我回來了,別鬧了。”夏若卿低聲喚道,扶著木梯上到二樓。
梯口堆了一片碎瓷殘羹,那道布簾穩若泰山垂在前方,夏若卿輕聲一歎,掀開簾布。
一陣狂風隨著簾布掀開同時卷向夏若卿,夏若卿被吹得眼一閉,耳邊聽得乒乓脆響,便覺脖頸一痛。
夏若卿連忙鬆開簾布,簾幕外木梯上又恢複平靜。夏若卿右手撫在自己方才痛處,觸手溫熱濡濕,竟是一道頗長頗深的傷口。她的眼已適應黑暗,垂首看去,剛才猶聚在一堆的白色碎瓷如今落得遍地都是,碎得越發徹底。
“……阿馥,你想殺了我嗎?”夏若卿捂著脖子低聲問道。
布簾內陰風呼嘯,連那層簾布亦被卷起一角。
“你……當真想殺了我?阿馥,是我啊……是卿卿啊。”夏若卿眼中流露出一抹疑惑,一絲脆弱,一點彷徨。
阿馥……竟想殺了她?
不對……不是阿馥,方才定然是君漪凰的那縷魄在作怪!阿馥怎麼會……怎麼會舍得傷她?阿馥隻是太過不安,沒人出她,她被困在耳璫中這麼久,會生氣也是應當的。
夏若卿眼一眨,眨去眼中其餘情緒,僅餘下堅定。
定是這樣的,隻要進去安慰阿馥一番,就好了。
夏若卿再不猶豫,一步邁入簾布之中。
簾布內外仿若兩個世界,整個二樓陰風鼓蕩,擺放整齊的陳設早亂得不像樣,被陰風掀得東倒西歪,那些陶瓷物件更是全部碎裂,遍布四處,讓人無處下腳。
夏若卿被風卷動得幾乎站立不穩,忙用袍袖遮臉,眯著眼四處尋找置放耳璫的木盒,同時喚道:“阿馥,是我,是我,別鬧了好不好?”
不喚還罷,這下一喚陰風盡卷到一處,夏若卿被風勢一帶,甩向妝台,後腰磕在台角邊緣,頓時痛得她站立不住,直接委頓在地。
“阿……馥……”
“為什麼……不放過我……為什麼……夏若卿……”夏若卿一個激靈,這話語就在耳畔,雖然斷續飄渺,但如此熟悉,確是賀蘭馥的聲音。
“夏若卿……恨你……夏若卿!夏若卿!”夏若卿一手捂著後腰,見那些地上的碎瓷竟然被卷成一團形成龍卷水之勢。夏若卿不由大駭,但她被風勢逼得無法動彈,隻能抬起白巾包紮僅餘下一指的手掌,護在頭臉之前。
“阿……馥……?”
“你究竟要做到何種境地,才會罷手!”與此同時,隨著一聲陰風爆吼,那卷瓷器碎片宛若驚濤駭浪,層層疊疊向夏若卿處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