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好。”

蘇靈雨說得在理,君漪凰也不再攔阻,隻是將人裹得密實,上下打量著寒風灌不進去了,才拉著蘇靈雨前去前殿客室見人。

傅流熒在前殿侯了半晌,終於見了人。見過禮後,傅流熒剛開始說話還十分拘謹,不過畢竟是故人,又與蘇靈雨在清濤苑同住了近一年。談起往昔舊事,蘇靈雨又刻意親近,傅流熒便慢慢便放開了,到後來三人竟說得很是投趣,直到天色昏黑才作別離開。

是夜。

此刻夜已深了,承明殿內靜謐安詳,諸多奴仆雜役皆已入睡。門廊之中卻有一個人影神色匆匆,埋首而行,順廊道直奔側院。

入得院門,那人才鬆了口氣,斂了神色剛要推門進屋,卻聽到屋內傳來說話聲音,忙又閃身躲回暗處。

門內說話的人就在正廳,隻隔著一扇薄門,因此門外人聽得很是清楚。一人嗓音輕柔入水,沁人心弦,自是夏若卿。一人嗓音雖也悅耳動聽,卻總含著一股化不去的冰冷,正是承明殿主人賀蘭馥。

“兄長今日派人前來通知我,說他與父親準備回北燕了,讓我後天夜裏設法去西門處,他一切已安排妥當,連夜接我出宮。你願不願同我一起走?”

回應賀蘭馥的是一陣沉默。

“嗬。”一聲輕笑,其間蘊含許多自嘲意味,“我就知道你是不願的。”

“賀蘭,你明知我不是這個意思!”

“為了親近那個南詔帝,你竟寧願自毀容貌!這也罷了,你還瞞著我……!”

“不瞞著你,你會同意嗎?”

“……”

良久,賀蘭馥重重歎道:“你當真要留在這裏嗎?”

夏若卿垂首瞧著跳躍不定的燈蕊,臉上漸漸綻出一抹慘笑:“阿馥,你可曾設身處地為我想過?”

“……”

“賀蘭伯父攜你們兄妹二人到南塘為質,如今十多年過去,南塘對你們的看管早鬆懈了。何況你們圖謀許久,我相信以賀蘭伯父及賀蘭兄長的能力,定能悄無聲息把你接出宮外,離開南塘。隻待大事一成,你們就能回歸北燕,與家人團聚。可是我呢?你想過沒有,夏家世代長於南塘,繁衍至今族人數百人!我的父親母親幼弟稚妹都被關在風雷監內!我可以走,可我走了,他們怎麼辦?!還是你認為反正他們死罪難逃,無謂我離開是否會牽連到他們?阿馥,你可知道那風雷監內有多少酷刑?你可知道南詔帝生性有多無情?妃嬪私逃出宮,不管對皇室還是對一個男人而言,都是最不能容忍的事。我可以隨著你們銷聲匿跡前去北燕,南詔帝尋不到我,勢必遷怒家人。我家人罪名已定,南詔帝不會私下賜死,但他會用盡刑罰折磨他們,讓他們生不如死!一句願意如此輕鬆,但以後呢?我能心安度日?我能就此與你長相廝守?賀蘭馥,你告訴我,我能不能!”

夏若卿刻意控製,話語聲音不高,話間顫音卻一陣緊似一陣,已是激動至極。她手掌撫上自己紋上花草的半側臉頰,沉聲連笑,臉上神情卻比哭還難看:“你以為我願意在自己臉上刺上這些?這世上哪個女子不重視自己容貌?但是到了如今,我除了費盡心機去接近南詔帝,去伺候他外,還能怎麼辦?我明知無望,卻不得不試,父母之恩大如天,我又怎能眼睜睜看著他們秋後處斬而無動於衷!”

又隔良久,夏若卿終將自己情緒壓製平複,歎道:“阿馥,你走吧。”

“……我走了,你一人在宮中怎麼辦?”

“盡己之力,死而無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