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10章 白鶴昂首立(3 / 3)

妲靈眼尾泄出一抹淺笑,她走上去,:“阿蘇若不想讓我殺他們,與我說一聲便是,你怎麼知道我不會聽你的?”

她眉眼下垂,撇到他血色蔓延的胸口,殺招出得凶險,生生在他胸口掏出一個洞。

歸蘇撇眼看她,眼底的悲情無限拉長,像鋸斷的風箏線,被風拉扯、纏繞、玩鬧、折磨,卻始終無力反抗,他啞著嗓音問:“是嗎,你還會聽我的?”

妲靈眸眼下垂,輕輕抓住他的手腕,再猛地一下收緊,挺立的身姿如被推倒的橫梁木,搖晃著要坍塌。

她抓住他的手臂,指甲死死掐入骨肉,恨不得掏出眼底的憎恨,卻在最後關頭鬆了手,換了一副輕鬆的表情,用故作玩笑的語氣問他:“阿蘇,你覺得呢?”

他垂下手臂,踉蹌一步向後,皓首微微下垂,似是在整理情緒。

妲靈始終冷眼瞧著,沒有再進一步。

千年前他就是這個樣子的,身子孱弱到需要時時拄拐,那時的妲靈不願讓他勞累,每日都飛奔著下山去與他見麵。

無論是夜幕夕沉,還是明月東掛,他總在屋前候著她,聽她慢慢訴說白日裏的疲累。

那時的她是極喜歡他的,喜歡到即便他已將利刃插進她的血肉,她還覺得他有難言之隱、一切都是不得已而為之。

“哈哈哈哈…”歸蘇抖動著雙肩,仰起頭大笑出聲,笑聲悲淒猶如涼透的深秋,寒意一點點地滲進骨血裏。

狂風伴隨著他的笑聲呼嘯而起,山洞裏發出一聲聲的怪叫,如一隻被扼住咽喉的烏鴉,由開始的劇烈掙紮,逐漸變得沙啞無力。

拔雪族人紛紛捂住腦袋,嘴裏悶哼著痛苦的呻|吟,站立的身姿一個接一個地倒下,在地上翻騰、慘叫。

妲靈與歸蘇站在狂風中心,在一陣陣喊叫聲中遙遙相立著。

當狂風漸漸平歇,拔雪族人的慘叫聲化成虛弱的嗚咽。

歸蘇轉身走了,留下一地的狼藉。

她啟步跟上他,同他一起回到後山的小木屋。

她坐在屋頂上,閑適地晃蕩著雙腳。

他坐在屋簷下,正在打坐調息療傷。

一群燕子從晴空萬裏的天空飛來,停在妲靈身旁的房脊上,嘰嘰喳喳地說了一堆,就扭頭走了,也不管她是不是聽得懂。

妲靈將手掌搭在額前,目送它們重歸晴朗天空、於高空肆意翱翔,心上不由地發出感歎:“雖然弱小,卻很自由,對嗎,阿蘇?”

她朝下望去,隻望到突出的簷角。

而簷角之下,並未傳來回複。

以前她總是說,待息薄山上的事徹底結束、她們便從東海出發,共同遊曆三界。

那時的歸蘇就不太愛發表什麼意見,隻是她說什麼他就應什麼,她要他照顧自身身體,他就牢牢記在心底,豔陽天也常用厚厚的褥子裹著,隻望自己能多活幾個年頭,多陪伴她幾個時日。

那一縷縷炙熱的真情與樸實的情感,竟然都是假的。

妲靈仰起頭顱,最後望了一眼天光。

而後起身,預備從屋後跳下。

“嗯。”一句很沉,低微中含著一點點暗啞,卻沒有半分猶豫的回複,從簷角傳上來。

她噗呲一笑,一滴決絕的淚水自眼角滑落。

轉身跳下屋頂,於廊角消失。

她此次重回息薄山,一是為了見見這些多年不見的“故人”,二是為了調查千年前、引起那場浩劫的真正原因。

三界人人都知曉,此事皆因一根慈悲筋而起,卻從未有人見過真正的慈悲筋,以至於她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當初氣勢洶洶湧上息薄山的那群人,是以何篤定慈悲筋就在她的身上,而不惜對她下死手的?

她當初無意進入慈悲筋的安放地——巴青塚,究竟是巧合,還是有人故意為之?

若是後者,處心積慮謀劃一切的幕後者又是誰?因什麼而選中她?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

那場浩劫之後,天族做了公正的決斷,一一處罰對她痛下殺手的惡魔,為予她公道,不僅免了她殘殺同族的罪名,還賜她神位允她九重天長居。

最諷刺的是,率眾神圍剿她的人,與坐在帝君之位上予她公道的人,是同一個人。

知曉他這個身份的人,隻有妲靈與奴比神君,當初他在凶險萬分的情況對她拚死相救,後來帶她上九重天討公道時,一眼就瞧出帝君午珩與凡人魏采的相同之處。

因此妲靈曾懷疑過,歸蘇就是幕後者,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但就算她四處收刮線索,葉也隻能證明凡人魏采真的隻是凡人,是帝君午珩下界曆劫時所化。

他沒有理由這麼做,若他是要幫人抵罪,那人又是誰?

如今他包攬一切罪名的舉動,更令她心中生疑。他想護佑的那個人,究竟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