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救主子不是應該的嗎?沒見哪家救了主子就得主子姓的。”
柳芳不讚同地看著兒子,並不落套。
“阿母,此言差矣。知恩圖報才是君子所為。他當時不救我,我若死了不也……”
“呸呸呸!你若再口無遮攔,我要喊來你父,讓他教你。”
柳芳最不能聽到“死”這個字,特別是還與自己兒子掛鉤,心裏嚇得直突突,完全不敢與兒子繼續爭論。
“就當我收個義弟,以後長大了孝敬我呢,當然指定也會孝敬您。”秦澤賴皮賴臉地做下決定。
柳芳現在根本不認同丈夫說的,什麼兒子遊學回來就長大了,這明顯是長小了。
有了母親這個緩衝帶,相信父親那關也不費事。秦澤得逞一笑。
橙黃的太陽緩緩墜入地麵,一天的勞作終於可以結束。
因為條件有限,一天蓋個房子也不大現實,好在現在夏天,搭個草棚子也能湊合。
“郎君,有個棚子就足夠了。”白十九爽朗地笑道。十八已經醒了,還吃了粥,看樣子是沒事了,隻等恢複。郎君不僅不讓十八勞作,還白白提供藥材與吃食,諸多恩情,饒是鐵石心腸,也不可能不為所動。
白十九雖然年紀不算大,但是他短短地二十年人生裏,幾乎是沒有感受過“關心”二字的。家裏麵窮,從他能拿得鋤頭開始,就不停地在種地,病了餓了都要種地。不是父母不疼愛他,隻是他們身上扛著整個家,腰已經被壓彎,眼前隻能看到腳下的土地,因為那裏有能讓他們活命的糧食。
去年大旱,家裏的土地顆粒無收,他們再沒有了退路,隻能從軍。
因為他身子比十八硬朗,就會多承擔些農務,人比十八也成熟不少。離開那天,十八與母親說,年底他們就會寄回家銀子。他當時覺得哥哥幼稚,心裏卻還是願意相信這句話。而現實的結果總是事與願違。
從田地再到戰場,最後又到羊圈,十九覺得這世間是沒有任何好人的。他蹲在田地裏看著那些官員因為收到的糧食不夠而打死鄰居,他在戰場上看著同吃同住的戰友被一刀砍下腦袋,他蹲在羊圈裏聽商販講那些老爺們是怎樣換著法樣折磨奴隸——這世間沒有好人。
也沒有一句話值得相信。
但郎君說,他會盡自己所能讓大家過上好日子。十九卻信了。
此時的他整理著厚實的草墊,心裏更是前所未有的堅信,他一定能過上好日子的,也許十八說的那句“以後能再見到父母”也是真的。
雖然草棚確實簡陋,但是四周都是圍著草苫子的,地上還有厚厚的草墊,即使北方夏天夜晚降溫,也不會很冷。
這個簡陋又實用的草屋是安定縣城來的木匠給做的。
這木匠不辭辛勞跑這一趟,還不要錢,原因就是秦澤的那塊畫著圖的布。
原來在去朝那前,秦澤就畫好了曲轅犁的圖紙讓瑩瑩去找人製作,這樣回來的時候正好使用。
沒想到這個木匠很有鑽研精神,分析了數日想不明白這到底是是做什麼的。早晨瑩瑩來取貨的時候,他實在忍不住提出了想要見一下設計者的請求。
瑩瑩本不想理他,但奈何他說可以打折。打折這個事對秦家老少來說簡直致命的誘惑,於是瑩瑩便把他帶來了。
秦澤與這位木匠進行了親切友好地溝通,並慷慨大方地贈送圖紙:“老翁拿去便是,隻是此物名為曲轅犁,切不可再喊秦氏犁……”
老木匠千恩萬謝,問秦澤:“郎君應知此物之利,何不據為私有?”
“不為何,隻為天下百姓計。”
老木匠看著秦澤久久不能言語,一揖及地:“常聞君子以仁存心,今日方以得見,吾愧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