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視線下移,移到她空蕩蕩的手腕處,那裏扣著一道看不見的鎖鏈,是前些日子江玄清下的禁製。
“就算屆時你能出去,我也覺得太晚。”
“就算你能忍受這樣的生活,我也無法忍受。”
“就算你含糊著麵對,我也想要知道真相。”
他厲喝:“葉瑟瑟你已經失去你的驕傲了嗎?”
荊聽瀾步步緊逼,葉瑟瑟幾乎哽咽說不出話來,
因這份重逾千斤的信任和用心,她感動無比,但也因這份超乎尋常的固執而頭疼無比,甚至於有些忙亂無措。
“那這些都給你。”她把自己乾坤袋打開,裏麵雜七雜八的藥草,還有護身靈器一股腦地塞進了荊聽瀾的手心裏。
荊聽瀾把他們推回去:“不用。”
“給你!”
葉瑟瑟提高了聲音,急道:“不要?你憑什麼不要。”
她把手上的東西死死地按進荊聽瀾的手心裏,骨節都發了白,她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就算你不要,你明日啟程,我今晚也會偷偷塞進你的包裏。”
“拿著!”
荊聽瀾收了東西,沉默片刻又道:“我今晚見了孟心。”
葉瑟瑟呼吸一滯,試探道:“她現在怎麼樣?”
“挺好的。”
一提起孟心葉瑟瑟便有些如坐針氈。
她猶豫了片刻,又從乾坤袋裏挑出些靈器,走到梳妝台前找出幾套珍藏的發釵一起裝了一個小包,推到了荊聽瀾的麵前:“師兄如果再去看她的話,幫我把這些帶給她吧。”
其實她之前一直想對孟心中有愧,想要補償。
但在齊宴和江玄清的壓迫下,她並不想主動提出自取其辱。
荊聽瀾看著滿是期頤的臉,沒有拒絕:“好。”
感受著手中的重量,他心中冷笑一聲,葉瑟瑟這些東西恐怕要砸在自己手裏了。
剛剛他去議事殿時,那裏已然堆了數十種高級護體法器,名貴的羅裙裝了整整兩個大箱子,珠翠步搖數不勝數。
哪裏還看得上葉瑟瑟這一點“微薄”的心意。
兩人告別後,他轉身離去,剛沒走幾步,葉瑟瑟的聲音就從身後傳來。
她說得很慢,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
葉瑟瑟道:“師兄,能證明人有罪的證據好找,但證明人無罪的證據不好找。”
她的聲音低了下去:“若是找不到,你也要盡快回來。”
荊聽瀾停住了腳步折過身來,本以為她隻是一時氣餒,卻對上了一雙同樣堅定的眼睛。
他才突然發現,葉瑟瑟已經長大了許多。。
比如她之前從來不會考慮失敗的後果,一時意氣盡,也從不覺得一件事是可以辦不成的。但如今,她似乎已經可以客觀看待甚至暫時妥協。
這種長大是悄無聲息的,卻也是痛苦的,他並不想看到葉瑟瑟這樣長大。
他淡淡道:“淨說些喪氣話。”
一個人的成長自有軌跡,他若真想挖難道還會挖不出來麼?
他心裏這樣想,嘴上卻沒有反駁她,隻道:“若成,你便繼續安心在無妄峰修煉。”
“若是不成,或者你願意,”荊聽瀾頓了頓,“你便和師兄一起下山,遊曆天下吧。”
他深知葉瑟瑟個性高傲,現今偏居一隅,她看上去已經接受了事實甚至不願離開,其實都是為了心中的那一口氣硬挺著,不想率先認輸。
但長此以往,她早晚要悶出事來。
而且如果葉瑟瑟離開太玄,經過幾年的緩衝,師尊掌門也能在這期間認真思考其間的關係。
“下山?”
葉瑟瑟小小地跳了一下,感覺自己的心髒劇烈跳動起來。
她腦海中頓時閃現出兩人一路行俠仗義,白日殺敵,月下飲酒的場景來。
“不過你可要想好了,屆時風餐露宿,櫛風沐雨,可能不比山上的生活安逸。若你不願……”
葉瑟瑟糾結地絞著手指忐忑道:“那我還會回太玄嗎?”
荊聽瀾微微一笑:“當然,師兄在。”
“那我願意,師兄我願意。”她大聲打斷了他。
她手足無措,緊緊攥緊了自己的衣角,不知道怎麼能讓荊聽瀾感受到她的情願。
太玄宗是她的家,她一人離家隻覺風雨飄搖。
但若有師兄在側,那此心安處是她鄉,她可放心舉起手中劍,盡十年苦學技藝,護想護的人。
“瑟瑟,在這期間你要照顧好自己。”
“師兄也要好好的,”她用力點頭,“我們都要好好的。”
天已然黑了下來,星河遼闊,長風呼嘯著滾過屋簷,衝向更廣袤的天空。
目送荊聽瀾的身影遠去,葉瑟瑟雀躍的心突然悶疼了一下。
【嘀嘀嘀……】
【223612號庫,數據輸入,開始運算,模擬後續發展傾向。】
【人物齊宴,行為邏輯符合,人物江玄清,行為邏輯符合】
高維空間內,藍色的數據流糾結成團,形成一個巨大的屏幕。
令人心驚的是,屏幕上畫麵閃動,竟然都是葉瑟瑟的身影。
從葉瑟瑟疾奔去執事殿,到她受傷,去千草峰,藍色的光流都平緩流動。
【人物荊聽瀾,滴滴滴滴……】
檢測到荊聽瀾出現,畫麵忽然蒙上一層陰影,刺耳的警報聲響徹整個空間。
【錯誤!錯誤!錯誤!】
【警告!警……】
“啪嗒”
警報聲戛然而止。
控製屏的一個按鈕突然凹陷。
【植入主觀暗示】
……
“篤”
細如牛毛的靈力絲穿過,遠處一隻喜鵲應聲而落。
荊聽瀾在空中伸回手,有些不確定地朝著某個方向看去。
他剛剛感受到了窺視,難道是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