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帝喪儀舉辦完的第二日,秦王就帶著碧環等人出發了。
他來時不過帶了三五仆從、輕車簡行,離去時卻帶了一大批趙玉鸞以賞賜為名,實則用以購買軍資的金銀珠寶。
至於碧環這個被趙玉鸞突然塞過來的女都禦史,秦王並沒有多問,畢竟在京都這幾日他也有所耳聞,公主不日前還在朝堂上石破天驚地提出開女子科舉的建議。
雖然最後大臣們都沒有反對,但也沒什麼人看好,權當哄公主開心罷了。
秦王如今也稱得上是趙玉鸞船上的人了,但對於這事還真是不太看好。尤其是碧環,在他眼裏也不過是個都禦史官銜的小女子罷了,但這東西也不過是虛有其表,到了戰場上士兵們可不會認她頭上的官銜,而一個手下沒兵的將軍還能當好將軍嗎?
謝婉瑩陪著趙玉鸞來送秦王,看著他們一行離去的背影問:“紅菡看起來更穩重,你為何不派她而是派碧環去蜀中?”
趙玉鸞看著碧環騎馬墜在隊伍最後的背影道:“紅菡是穩重,可也遭人忌憚,碧環性子憨直,卻更容易降低別人的戒心,同他人打成一片。”
謝婉瑩聽言,嘖嘖道:“不愧是鎮國公主,想問題都要比別人多繞上三圈。”
趙玉鸞懶得搭理她的奉承之言,隻是問:“讓你做的事都做好了嗎?”
“你讓我做的事我當然得給你辦好了,你放心,如今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田村農婦都知道你鎮國公主開了女子恩科。”
“不過這知道是一回事,到時候真的會有人來考試嗎?”謝婉瑩皺著眉頭問。
如今女子科舉是鬧得人盡皆知了,但同時質疑聲也是沸沸揚揚、不絕如縷,說什麼的都有。但其中最有殺傷力的還屬前陣子一位酸儒寫的一篇文章,不僅抨擊了趙玉鸞的無知,還說此舉有礙女子名節,可以說勸退了一大批官家閨秀。
對於她的疑問,趙玉鸞隻是微微笑道:“婉瑩,你看輕了她們。”
重生以來,她在綠荷和碧環身上看到了她們的倔強,而這份倔強其他女子未必沒有。
更何況開女恩科本就是史無前例的,沒有承擔流言蜚語的膽量又怎麼能有打破質疑的能力呢?
機會已經擺在她們的麵前,而不甘於命運的人也勢必會利用它來與命運進行搏鬥!
送完秦王趙玉鸞也沒有急著回宮,而是去了春湖,之前謝君彥托謝婉瑩給趙玉鸞送荷花酥,趙玉鸞索性邀他了遊湖日期恰好定在了今日。
此時正值夏日,春湖裏一片亭亭淨植的荷花開放其間,嫩粉襯碧葉,令人看去便覺得格外涼爽。
春湖麵積寬廣,景色宜人,每逢夏季荷花開放一貫是文人墨客賞玩的佳地,其上不時有精美的畫舫悠悠劃過,都是各權貴自家的畫舫。
趙玉鸞也有一座,是她當初用謝婉瑩的名頭買下的,邀請謝君彥遊湖也設在此處。
謝婉瑩不願打擾她和謝君彥相處,帶著紅菡另包下一艘畫舫自己玩去了。
趙玉鸞走進畫舫裏,便見謝君彥坐在窗邊的酸枝木椅上端著一杯白玉盞正在喝茶,身邊的書童淮安站在一旁,見她來了便行了個禮而後退下。
趙玉鸞不免有些恍惚,算起來這還是她重回十六歲以來第一次見到謝君彥,他現在的樣子和她最後記憶中的模樣大不相同。
臉頰不再因為重病而枯黃消瘦,眼裏也沒有遮也遮不去的疲憊,仍舊像春湖裏蕩開的水一般溫潤清澈。
謝君彥見趙玉鸞來了很是欣喜,正準備站起來迎她,便見她望著他的眼神好像格外的複雜,裏麵似有眷戀、似有懷念。
謝君彥不明所以、正要細看,便見公主衝他盈盈一笑,問道:“等我很久了?”
他頓時便將疑慮都拋之腦後了,回以一笑:“臣沒有等多久。”
謝君彥自稱臣是因為世家出身的嫡子加冠後,便自動領五品的郎中的虛職。
前世同他夫妻相處二十餘年,趙玉鸞便習慣性得上前牽住他的手,正要走時,便發現謝君彥如玉的臉上變得通紅,整個人呆呆地站在原地,一幅懵了的樣子。
趙玉鸞這才想起,此時她同謝君彥還未有過肌膚之親,他又是從小學習君子之道,兩人相處時從未有過逾矩。
不過看著謝君彥通紅的耳朵,趙玉鸞莫名覺得他比起前世可愛生動了不少。
其實前世他給她留下的印象並不深刻,那時趙玉鸞忙於國事,對這些男女私情看得很淡。
謝君彥這位駙馬在她眼裏隻是個善解人意、生得很好的郎君,他為人正直,處事溫和公正,將公主府打理得緊緊有條,因此他們相處二十餘年來,從未發生爭吵,算得上是琴瑟和鳴,但也僅限於此。
直到後來被關在禁室,謝家的人都勸謝君彥寫下休書,同她撇清幹係。畢竟趙瑄發動政變的時候,謝家也對他多有幫助。謝家要想保下謝君彥並不是什麼難事,但他卻拒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