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霖昌哼笑道:“賀大人說女規女戒,諸位大人說禮義詩書,邵某不才近日在做詩書校對,發現這些經史子集都隨著曆朝曆代更替而有所刪減更新,如今我大晉百廢待興,有些改變也不足為奇。”
趙玉鸞點點頭道:“邵大人此言有理,行了,爾等不必多言,本次恩科男女同選,本宮意已決!”
賀福驚駭下跪:“請公主三思,男尊女卑是自古以來的規矩,公主若一意孤行,恐生變故,國將不國啊!”
他這一跪剛剛還沉吟不語的崔柬之、蕭崇也跪下勸道:“請公主三思。”
底下文武官員除了邵霖昌,立刻烏壓壓地跪倒一片,齊聲喊道:“請公主三思!”
趙玉鸞在心裏暗罵蕭崇和崔柬之這兩個老狐狸,說話不出頭,做事到果決。臉上更加怒氣衝衝:“好啊好啊,你們一個個都來逼本宮!”
“微臣不敢。”眾人道
趙玉鸞跌坐椅子上,似是無力妥協:“既如此,本宮便遂了你們的意。但如今本宮輔佐陛下處理朝政,事務繁多,需要一些頗通文理的女子。諸位家中千金皆是熟讀四書五經的才女,本宮也不知該將誰帶在身邊,為顯公平,女子們還是一道參與科舉。隻不過此次女子選拔由本宮身邊女官綠荷督促,選拔後也暫不入朝,跟在本宮身邊曆練一年,再由各位大人評選後決定是否入朝為官。諸位意下如何?”
當今聖上尚且年幼,公主與未婚夫婿又尚未成婚。大臣們既不能送美人也不能送男寵,正是糾結該如何安排人去他們身邊討好。現在聽趙玉鸞說成立一個專門助她處理政事的女官機構他們自然蠢蠢欲動,這樣一來他們可以名正言順地送女兒到貴人身邊了!
畢竟如今大晉女兒家識文斷字的寥寥無幾,幾乎都是世家官僚之後,如今公主在朝堂早早透露,他們回去便能叫女兒好生準備起來,這樣一來女兒能去公主身邊的幾率就大大增加了。
而且這做女官也是一件好事,一來不損清名反而能顯出女兒的能力來;二來跟在公主身邊,若能得到公主賞識那對於家族大有裨益;三來公主雖說一年後女官考核通過就能入朝為官,但這考核還不是掌握在他們手裏,他們到時自然也沒有讓女人入朝為官的道理。
大臣們雖然都覺得很好,但有些擔憂自己轉變太快是否有損名聲。趙玉鸞看在眼裏,悄悄給邵霖昌遞了一個眼神,他立刻會意,俯首道:“微臣以為此舉甚好,公主英明!”
安皖、山西兩位布政使也道:“微臣附議。”
一瞬間,大殿上“微臣附議”的聲音就響了起來。
邵府。
邵元元一邊聽著她爹繪聲繪色地說起早朝之事,一邊抖著翹起來的一條二郎腿,嘖嘖道:“這朝政之事可算給公主玩明白了!先提出一個所有人都覺得過分的法子和群臣據理力爭,然後假裝妥協再拋出一個稍溫和些的法子,那幫自幼讀“君臣父子”之言的大臣一開始雖然抗議但內心仍有違抗上意的愧疚之情,公主稍微忍讓三分加之此事又對他們有利,便立即迫不及待的答應了。”
邵霖昌一掌拍她腿上,斥罵道:“我真是慣得你越發沒規矩了!你看看你,這麼大人了沒一點女孩子的樣子,成日裏架著個二郎腿向什麼樣子。”
邵元元絲毫不怕她爹,笑嘻嘻地回道:“爹爹與其有空操心女兒有沒有女兒家的樣子,不如操心操心你的官途吧。今日早朝那一下,日後怕是所有人都當你是公主一黨的。哈哈,得罪了同僚,以後爹爹可有得煩了!”
邵霖昌看著女兒幸災樂禍的臉,不由深深反省自己上輩子是不是造了什麼孽,這輩子才攤上這麼一個不讓人省心的小畜生!
他黑著臉道:“你這沒正形的!倘若此次科舉落榜,我看你這麼大年齡又嫁不出的該怎麼辦!與其有空與為父瞎扯,還不快回去溫書!”
邵元元搖搖頭,正色道:“公主煞費苦心掙來的機會,女兒一定不會浪費。”
邵元元天生反骨,小時候父親說女兒家的都喜歡吃糖,她卻搖著頭隻肯吃肉。
長大後同齡女郎情竇初開,常常為了英俊少年郎爭風吃醋,她卻覺得那些男兒舉止輕浮、不堪良配,反倒是姑娘們性格各異,各有可愛之處。
等同伴們一個個嫁人了,她看著昔日鮮妍明媚的女子困守於後院之中,每日為了生兒子和夫君疼寵而煩惱,甚至於和家中妾室爭得你死我活。
正在相看人家的邵元元,不由打了個寒顫。
她不覺得她們惡毒,隻覺得她們可憐,因為滿身榮辱隻附於一個男人身上,所以不得不爭。
而男人們卻嫌棄妻子無趣,可不正是他們將女子用女規女戒馴養起來嗎?
於是她開始思索自己活著的意義,讀過的詩書,向往的山水遊記都告訴她,她活著不是應當作為誰的女兒、誰的妻子、誰的母親,她應當為自己而活!
既然不願嫁人,那便不嫁;既然不願生子,那便不生!
她,邵元元,隻為自己的本心而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