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登基大典那日,邵霖昌才知道鎮國公主說的妙計是什麼。
五更初起,趙瑄著皇帝冕服,戴九龍紋金冠,由身著淺金色緙絲牡丹裙的趙玉鸞牽著一步步走向太和殿的龍椅。趙玉鸞坐在他旁邊略低一些的椅子上,同他一起接受群臣的參拜。
行禮畢,先是諸臣稱臣上表,然後由各國使節送上賀禮,最後就是各位被召入京的封疆大吏拍龍屁的時間了。
山西布政使看準時機踱步而出,手裏捧著一張明黃色絹帕道:“啟稟陛下,近日山西誕下一女童,甫一出生手裏便拿著這塊上書“恭賀吾皇登基”的絹子。百姓們都說陛下定是千古難得的明君,神仙才會降下祥瑞佑我大晉。”
安皖布政使不甘落後,道:“陛下有所不知,我安皖也同樣天降祥瑞。菏澤縣一目不識丁的啞女突然出口成章,當地人覺得驚奇就將文章抄錄下來,通篇看下來竟然是一篇恭賀陛下登基的表文!”
高進默默走下台階將明黃絹布和一塊抄有賀表的絲絹呈上。趙玉鸞接過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一臉驚訝的道:“哦,是真有此事?還是你們二人曲意奉承,故意捏造的祥瑞?”
“陛下、公主,此二事應當為真。因為此事過於離奇,當地百姓一傳十十傳百便傳播開來,如今在京都也是討論不絕。”禮部尚書馮建道。
邵霖昌站在禦史台一眾言官前心道,這祥瑞降得真是恰到好處,不偏不倚都在女子身上。
又想這鎮國公主手段不俗,若他沒記錯的話這山西布政使乃是齊王生前的手下,而這安皖布政使乃是唐王從前的臣下,要不是兩位皇子謀逆先走一步,要不是如今公主要用人辦事,恐怕所有人都不會知道這兩位背後真正的主子竟然是她。
公主竟然從這麼早就開始在朝堂上布局嗎?她究竟想要做什麼?
邵霖昌正暗自尋思著,便聽趙玉鸞一臉疑惑的問:“一女童,一啞女,為何這祥瑞皆降在女子身上?”
司天監監正上前一步道:“啟稟殿下,臣或可解釋一二。微臣近日夜觀天象見紫薇星自東南出,其旁伴星在紫薇下也是熠熠生輝,紫薇向陽、伴星向陰正對男女,此次天降祥瑞大約也是上天警示我大晉女子有輔佐男子之才,興旺朝都之命。”
監正胡扯一通,終於將公主吩咐的最後兩句講完,可沒等他鬆口氣,就聽公主道:“照監正的意思,我大晉女子有旺於國運咯?”
“可以這麼說。”監正答道。
趙玉鸞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道:“善!本宮近日正要辦一件與國運有關的大事,陛下初初登基正是需要用人之際,本宮欲舉辦恩科為陛下選拔人才。並且此次恩科為顯示陛下愛惜人才之心,天下士子不論出身皆可參與考試。隻是大晉畢竟第一次舉辦如此盛事,本宮近日心中難免不安,既然我大晉女子善於國運,那恩科考試之時便讓她們也參加吧。”
趙玉鸞一石激起千層浪,剛剛對於祥瑞還滿麵笑容、與有榮焉的臣子們紛紛變了顏色。心道公主原來在這等著他們呢!意圖借祥瑞開女子恩科。
他們也顧不上這是陛下登基大典了,光祿大夫賀福上前急聲道:“公主,萬萬不可啊,女子參加科舉實乃顛倒倫常之舉,是縱觀古今從未有過的荒誕之行啊!”
吏部尚書道:“周易有雲,天尊地卑,乾坤定矣。自古以來夫婦尊卑、陰陽有序,公主怎可隨意打破。”
隻見他二人說完,底下立時議論紛紛……
“是啊是啊,這女子怎可與男子一道參與科舉,入朝為官,這豈非有違禮義?”
“女子在外拋頭露麵已是不雅,若真入朝為官終日混在男人堆裏定然對貞節有損,不妥不妥。”
“婦人大多頭發長見識短,如何能參政議政,治理國家。”
趙玉鸞聞聲站起,勃然大怒:“放肆!本宮亦為女子,按各位的意思難不成本宮在這朝堂之上也無立足之地嗎?”
趙瑄坐在她邊上,被她突如其來的怒火嚇得打了一個哆嗦,他左右掃一眼,見大臣們紛紛跪下言說不敢,並無人看到他的失態才放下心來。
邵霖昌低著頭,心裏有種不詳的預感。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公主悠悠道:“邵大人為此屆主考官,你怎麼看?”
邵霖昌看了一眼他身邊的禦史台言官,一個個都是方才同公主據理力爭反對之人。眼下,他們拿希冀的目光看著他,期盼他活力打開將不知所謂的公主罵得狗血淋頭以彰顯言官的威名。
麵對諸位同僚,邵霖昌在心裏說了聲抱歉,然後正義凜然道:“臣以為公主此舉是符合天道的仁德之舉,昔日先祖剖魚腹見祥瑞,才帶著被壓迫的百姓憤而起義,推翻了腐朽的舊朝。如今得上蒼庇佑指點我大晉,公主若不順應豈非有負上天?”
現年五十有五的光祿大夫賀福被氣得胡子抖了一抖,斥道:“胡言亂語!天降祥瑞明明是敬告婦人需安分守己,輔佐內宅,如此方能助夫君成就功名,助大晉國運昌泰。若是不安於室,既有違女規女戒,也會鬧得家宅不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