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決直到今日才發現,原來記憶裏那個高大仿佛不可撼動的男人,早在這個時候,頭發就已經有些花白了。
他也不過就是一個普通的中年男人罷了。
忽然之間沈決就覺得沒意思極了,哪怕沈昌其在她麵前低下了頭,她看著也沒有任何的成就感。
“起來吧。”她靠坐在椅子上,抬手撐在額角上,姿態看上去懶洋洋又隨意至極。
沈其昌被她這幅姿態氣的不輕,可在後宮之中,他又不能動怒,隻能壓著自己的聲音,生硬道:“為父有話要說,你……娘娘將不相幹的人都清了吧。”
沈決懶洋洋的挑了下眉,她端著茶杯,慢悠悠用蓋子撇去茶沫,扯了扯嘴角:“有什麼事就直說吧,本宮這宮裏沒有外人,沒什麼不能說的。”
在這一整個永熙宮當中,最見不得人的怕就是沈昌其了。
自打一進這宮門,沈昌其先是在外頭等了一個多時辰,就不少人看了笑話,進來之後又三番五次被落了臉,氣得臉色發白,唇邊的胡子都跟著顫抖了兩下。
“襄妃娘娘,這是飛上了枝頭,連親生父親也不認了,真是好的很!”
“本宮可未曾說過這種話,父親大人莫要多想。”
沈決態度始終是那般輕飄飄,看上去好像所有事情都不以為然一樣。
“隻是本宮事務繁多,待會還要去侍奉聖上,若是父親大人沒什麼要緊事,還是早些退下吧。”
沈昌其額角上的青筋狠狠跳動了,兩下眼看就要被激怒,卻又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
他生硬道:“襄妃娘娘進宮這些日子,也不知道,回家裏傳個信,臣和祖母都非常惦記你。”
沈決不動聲色的勾了勾嘴角,臉上的表情寫滿了嘲諷。
“你們惦記的是本宮,還是本宮現在坐的這個位置呢?”
她表情裏完全看不出半點懷念來,微微挑了挑眉毛,將茶杯隨意的擱在一旁,捏著帕子擦了擦嘴角:“如果父親大人來一趟,隻是為了說這些可有可無的廢話,那就還是請回吧。”
這句話一出,沈其昌所有的臉麵,都被狠狠扔在了地上。
他覺得一張臉上火辣辣的,仿佛周圍宮女太監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都在嘲笑他一般。
他深吸了一口氣,努力讓自己鎮靜一些,畢竟這個女兒今時不同往日,她已經坐上了妃位,日後說不定還會更加得寵,一定要拉攏過來。
沈其昌強迫自己放軟了聲音,一張臉上顯得溫柔了幾分,有一點慈父的樣子。
“當然不是,我們隻是關心你,想見你而已。”
看他這幅做戲的模樣,沈決隻覺得十分惡心,但還是按捺住了胸中的情緒。
“當真如此?”她也跟著放軟了聲音,似乎有些許的動搖。
“當然,娘娘乃是臣的親生女兒,又怎能不憐愛不憐惜呢?”
“既然如此,那本宮進宮這些時日以來,怎麼不見父親傳信半封?潁川侯府上上下下,也未有一個人前來探望過?”沈決反唇相譏,臉上的表情還是那副清清淡淡的模樣,可說出口的話,卻十分的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