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燭火之間,一雙人影耳鬢廝磨好不親昵。
一個穿著夜行服的黑衣人掀開窗簾一角正在偷偷向裏張望。
其實,胡仲寧並不完全相信秦槿的話。
但之後的一件是便把他的疑慮打消了一大半。
因為秦槿的動作真的很快,天還沒黑,便在三言兩語之間讓趙容卿厭了方筠。
這起因當然是因為秦槿說自己對昆吾刀十分好奇,而方筠卻不肯將刀拿出來,這一來二去那位秦樓楚館裏長大的風流紈絝——廣陵王殿下趙容卿自是向著美人兒,並拿出一副衝冠一怒為紅顏的架勢來毫不留情地斥責了從小一塊兒長大的侍女方筠一頓。
而那方筠天生就長了一副臭脾氣,跟個石頭一般固執,眼看自家主子發了怒,卻非得拿出那些言官們忠言逆耳的架勢來力勸趙容卿“親賢臣,遠小人”。
趙容卿也不是個好相與的,盛怒之下的他哪還有理智可言,不僅將刀拿了過來,還照著方筠的心口就狠狠踢了一下。
受了窩心腳的方筠也不願強留,值得悻悻出了營帳,不知去了哪裏療傷。
由於他們鬧得實在是太不暗生,以至於周圍好幾撥士兵都聽到了聲響,於是這場好戲也就一傳十十傳百地傳進了胡仲寧的耳朵裏。
胡仲寧想不到這秦槿實在是有點本事,竟能挑唆得平日裏關係好到水潑不進的二人就此反目。
於是便上演了現在這一幕,帳內紅燭光轉,氣氛曖昧,帳外則有一雙眼睛時刻窺伺著裏麵的動靜。
眼看時機成熟,趙容卿正將昆吾刀遞到秦槿的手裏,胡仲寧學了三聲鷂子叫,便拿出迷煙往裏一吹,見二人均被迷倒,便翻了進去。
見秦槿和趙容卿都倒在了矮塌上,胡仲寧眼中不禁含了幾分蔑視和不屑。
呸!什麼尊貴無匹的廣陵王,不過就是個脂粉堆裏的急先鋒罷了。
他伸手就要拿秦槿手中的那柄刀。
可待刀拿到手時,卻發現好像不太對。
這刀!不是昆吾刀!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趕緊翻身欲走,卻被飛身而來的方筠一下擊中命門,未有三兩下便被製服了在了地上。
而此時一夥士兵也帶著火把闖了進來,董歸義就在沈韻白、林軫等人的簇擁下麵色嚴肅地走了進來。
矮塌上的趙容卿和秦槿也雙雙起了身,趙容卿走到胡仲寧身邊,一把將他的麵罩揭了下來。
屋子裏的士兵們都忍不住輕輕倒了口吸氣,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相信,眼前的蒙麵人竟然是平日裏那個老實勤懇的胡副將!
而董歸義更是神情冰冷到了極點。
他緩緩開口道:“仲寧,真的是你?!剛剛子虞跟我說,下毒事件的真凶正是本將軍身邊的人,卻沒想到竟會是你!我董歸義自認待你不薄,你怎會做出如此卑劣的事情來!”
“屬下知罪!屬下該死!”胡仲寧先是低頭恨恨地朝秦槿和趙容卿的方向剜了一眼,而後才拚命叩頭,額頭上立刻被擦破了皮,流下了鮮紅的血來。“屬下自小便愛刀槍劍戟成癡,於是程公子一進營,屬下便認出了他手中的刀是個寶物。屬下也是一時鬼迷心竅啊將軍!”
胡仲寧的反應也是夠快,畢竟這鬼迷心竅的說辭也好過戕害同僚的罪過啊,兩害相權取其輕,他胡仲寧還是知道自己該做什麼的。
“哦?這麼說來當日設計下毒的並非是你了?”董歸義話裏是說不出的威嚴與寒意來,嚇得眾士兵皆噤若寒蟬,一時間帳內竟連春風吹起簾擺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屬下自十九歲便跟著將軍鞍前馬後,十幾年來從未有歸二心啊,將軍明鑒!”胡仲寧打起感情牌來可是絲毫不手軟的,他好歹也是跟著董歸義出生入死這麼多年,論起情分來,未必比趙容卿這個外甥差。“將軍,您還記得麼,八年前,您暗訪翠玨城,想揪出暗營私鹽與烏桓勾結交換的奸黨,卻不想中了埋伏,是屬下背了您三天三夜逃出生天的啊;三年前,烏桓奸細潛入營中試圖裏應外合夜襲大營,也是屬下以血肉之軀阻斷了他們的奸計,使全軍將士得以安然無恙,還有這一樁樁一件件,將軍,仲寧也是一時糊塗,不是想要背叛您啊!”
胡仲寧說得字字情真意切,趙容卿都要氣笑了,他心下若不是林軫事先叫他們服下了丹藥,那麼現在他隻怕早就跟著黑白無常去了閻王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