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
一聲通傳聲響起,執著跪在地上的趙容卿抬眼看去,一名士兵已經進了營帳,沒過一會兒,便傳來了自家舅舅的聲音,隻不過他既不是要放了景岫,也不是叫趙容卿不要再跪了,竟隻是傳了方筠進去。
趙容卿不明所以,但也隻好讓在一旁固執地與他共進退的方筠先進營帳。
隻不過,方筠沒從營帳裏待一會兒便出來了。
而後,她深深看了趙容卿一眼,才斟酌道:“殿下…剛才看守來報,說程菀他…他有話要托付給我,所以要我去一趟,將軍已經準了,說是…就當是…是程菀的遺言罷了…”
“他說要你去?”趙容卿心中不解,隻覺得平日裏這程菀與阿筠並不算親厚,現下不把話托付給自己,也不托付給沈韻白、林軫,單單隻叫方筠一個人去,未免也太不尋常了。
可他縱使在這裏幹著急也無用,因為據傳報的守衛說,景岫確實隻讓方筠一個人前去,除此之外再也沒提其他人的名字。
方筠前腳剛走,林軫幾人接到秦槿的消息便立刻趕了來,秦槿試圖將趙容卿扶起來,他卻破天荒地沒有順秦槿的意,而是堅定地搖了搖頭。
秦槿心中比其他人更焦急,而這焦急之中還平添了幾多後悔、猶豫與愧疚來。
那邊幾個人正商量著對策,那邊方筠也已經到了關押景岫的營帳裏,守衛知道她武功高強,還特意找人封住了她的穴道,讓她一時之間使不出任何功力來。
按規矩,兩人其實並不能單獨說話,但守衛看著方筠是廣陵王的執劍侍女,於是想著買她個好,便很識趣地出了營帳。
方筠見景岫麵上雖帶了些頹色,但一見還是強打起精神來,心中也說不上是個什麼滋味,千言萬語彙在心頭最終也隻是輕聲道了句:“你…要同我說什麼?”
“我隻有兩件事要說。”景岫努力扯出一個渾不在意的笑容來,“第一,昆吾刀你可以放心交托給小神醫,倘若…倘若這次我真折在這兒了,你幫我告訴他,讓他把這刀帶到九思山上,還給我師父。”
“你別多心了,有殿下在,還有我們,你一定不會死。”方筠得承認,自己對這少年的初印象實在算不得好,可經曆了這麼多事,大家也算是生死與共,就算是座冰山,也總得要融化了,於是一向神情冷漠的她,第一次用不甚熟練的溫和言語,這樣相勸道。
可她說完這話,二人麵上都沒變得輕鬆半分,因為這話方筠自己都不信,輔國將軍的為人,她比景岫更加了解,他做主定下的事情,哪有這麼容易更改?
更何況這次與前幾次不同,這次是敵在暗,他們在明,大軍開拔在即,這下毒之人好狠的心思,擺明了就是要他們沒有招架的時間,就算是來日回了臨陽找出了真凶,隻怕景岫也無法死而複生了。
“多謝。”景岫聽了她的話,心中略有些觸動,她想著自己活了十六年雖是一事無成,但到底有了家人朋友,這一生如果就這麼結束了,雖是意難平,但到底也沒什麼不足了。
她這麼想著,又冷靜道:“第二件事,若我死之後,掛念的除卻九思山上的師父師姐師弟,便隻剩下我的母親程王氏與兄弟姐妹們了,可惜現在看來,我是再也見不到他們了,既然如此,所以我想寫一封家書給他們,另外我還有個錦囊,這是上回在花朝夜市裏,我買給他們的東西,希望你能一並幫我交給小神醫,由他代我將這些東西送回臨陽。”
她這話說得真像是遺言,方筠聽了不好受,之後借口去給她討紙筆出了帳子。
不一會兒,她回來了,手中還拿了幾張紙和一支筆,於是景岫便寫了信裝進了信封裏,對她道:“這個你拿去,幫我告訴小神醫…就說,這封信中還有關於他的話,叫他也可以拆開看過,再轉交給我母親。”
“你…還想見見他麼?”方筠知曉她與林軫的感情十分深厚,忍不住開口詢問。
“不必了。”卻不成想,景岫這次拒絕地倒是很幹脆,“若這次僥幸能活,那麼何愁沒有再見的時候,若是老天讓我命喪於此,那麼,我怕見了他…我就下不了這個決心了…”
什麼決心?方筠覺得她這話說得突兀又蹊蹺,但也沒再追問,隻是很惋惜又傷感地看了她一眼,景岫笑著揮了揮手讓她離去。方筠也隻好狠了狠心離開了此處。
眾人眼巴巴地等著,方筠終於回來了。
回來後,她沒對其他人說些什麼,隻是將林軫拉走,將昆吾刀、信和錦囊交給了他,並將景岫說過的話又原原本本給他說了一遍。
等他二人回來,沈韻白和趙容卿都急切地問景岫有沒有話對他倆說,得到的結果就隻有“沒有”二字,於是兩人眼裏都流露出濃重的失望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