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想回家。”
陳允一下子拎住君子辰的脖子,“你家在哪?”
“嗯?”君子辰都沒來得及猶豫就被陳允拖著跑起來。
左左右右,他指揮陳允拖著他跑,齊柏林拎著一堆東西孤零零的站在路上,不知道該去那裏,最終還是決定拎著東西,跟上去。
大雪在耳畔紛飛,落進眼眶,夜色愈見濃鬱。
陳允那幾分鍾想了很多事情。
比如,童稚時那個在□□上和自己說話的小女孩。
那個不經意間背出自己發在空間裏各種詩歌的小女孩。
她一點都不起眼,甚至小到,她不說話,不擠到前邊就沒有人見到她。
是什麼時候忽然想起了君硯。大概是幾年前,那天是跨年,他早就忘記,過了那天就是新年。他在實驗室裏抱著冰冷的材料昏昏欲睡。
周遭的喧囂潮水一樣的褪去。
理想一遍一遍被現實鞭打,生活一團亂麻,前方看不到一點光亮。那真是一段糟糕透了的時光。
時光冰冷到,他自己都把自己遺忘。甚至總把自己憋在安靜,冰涼的實驗室。
然後在一片安靜,冰涼的的實驗室裏,他接到君硯的電話。
那句發著抖,模糊不清的新年快樂,讓他半天沒能緩過來。
他握著手機抬頭向實驗室外邊望去,窗外萬家燈火,大雪紛飛。
一句突兀的“新年快樂”。
打破了北方寒冷的冬夜。
也打破了他生活周圍的一層冰。
也是很久之後,他才知道,那夜的感觸和萌生的情愫叫做心動。
後來跟著記憶追隨童稚,無意間瞥見不同時刻看見不同的君硯。
起初並沒有感天動地,非卿不可的深厚愛意。隻是每次靠近都在探知一個和記憶不一樣的女孩,每次靠近都會心動,每次心動都期待著下次的靠近。
然後看見所有狼狽不堪後邊的心酸苦惱,接近最真是的君硯,也漸漸步履走上她童年的悲傷。
別人看見她的歲月,或是看見她的平凡簡單。
他卻看到她從一片貧瘠裏努力向上生長的力量,看見可愛,乖張,看見頹廢,失望……
原澄紅家裏還聽得見熱烈的喧嘩,陳允到了大門口就鬆開了君子辰的手,自己跑了進去。
透過窗戶看見屋裏昏黃的燈光,君硯低著頭坐在床上,一個年級不小的人,有著胡子的人,同君硯靠的很近的坐著。
像是,像是古代的時候。介紹結婚,兩個人都沒見過。今天是結婚,也是第一次見麵,所以難免拘謹,害羞。
陳允看到這的時候,竟然有一秒想的是,君硯要是真的喜歡,大多少歲都沒關係。
但這種略帶美好和安慰的想法,在他進入屋中,看見上鎖的房門時,一秒破功。
原澄紅他們聽見了聲音,掀開門簾向外看,還以為是君子辰,結果看到卻是陳允。
驚訝了一下,也沒多想,還想站起來和陳允打招呼——學曆高,長的好,市裏有房有車,標準的好女婿。
結果陳允根本沒理會她的示好,隻是轉過頭去拍著木門,他的聲音不大不小——“硯子,君硯!”
“君硯,君硯!”
君硯並沒有回聲音,因為李陽離她越來越近,而她手邊隻有一個裝滿水的玻璃杯。
她下意識的攥住,猛的把玻璃杯摔到地上。隱隱約約的,她總感覺有人在叫她。
陳允聽見屋裏一陣嘩啦的玻璃碎裂聲音。怒火再也遏製不住,他伸出腿對著那個木門狠狠的一踹。
也許一兩下,也許三四下。
君硯看這那個木門一下一下的劇烈響著,突然木門嘭的一下倒入,她怔愣著雙眼,無神且迷茫的看著跑進來的陳允。
陳允走過來,一下子就把君硯從床上拉了起來。他捧著君硯的臉,一下一下的檢查,確認沒什麼傷害,才把目光落在李陽的身上。
原澄紅他們都已經擠在這個屋門口。
陳允把君硯往後推了推。然後攥起拳頭,就往李陽臉上砸去。可能是他下手太狠了,周圍竟然沒有人敢上前。
直到陳允脫下衣服把君硯裹上,然後拉著君硯從門口的人群中擠出去的時候,人群才由沉默驚訝變的喧嘩。
君硯一直處在一種遊離的狀態,他看著陳允撞開門,陳允打人,陳允拉起她就走。
外頭的雪花越下越大。鄉下沒有路燈,所有的一切,隻能憑借月光。
可是今夜的月光如此灰暗,他們兩個走在雪中的就像兩抹脆弱的幽魂。
陳允出門的時候看見了外門口等著的齊柏林,點了個頭示意,就把齊柏林扔下來。
君硯一路上隻知道跟著陳允走,腦子混沌。
可能是酒喝多了。
直到陳允把她送到屋裏,她坐在床上,以為去倒水的陳允是要離開,才開始有反應。
她還披著陳允的棉服,陳允的手掌都是紅的,一半是凍的,一半是因為打人下手太重。
陳允剛起身,她就緊緊的拽住了陳允的手指,一雙眼睛迷茫又害怕的緊緊看著陳允。
眼淚開始掉。
“陳允。”
她喊。
“我好害怕。”
“我什麼都沒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