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期待與疲勞交織,讓她沒辦法多想。
君硯覺得驚詫的就是,她竟然在回家的大客車上看見了陳允。
還就坐在她的前邊。
君硯上車的早,就選了一個靠窗又靠後的位置坐下。
那時候車上空座多。沒幾個人。沒想到,過了不到十幾分鍾竟然看見了陳允上車。陳允上來的時候帶著口罩,她一開始和陳允對視隻是覺得像,後來陳允坐下來摘下口罩,她才發現真的是。
心裏的驚訝太過龐大,讓她忘記去好奇,陳允為什麼回鄉下?按理說陳允在市裏就好了。
好奇歸好奇,她並沒打算和陳允說話,反而低頭去看書。手上的書剛好就是那本木心詩集選,她一打開,就是木心極具傳閱度的那首詩——
《從前慢》
木心·現代
記得早先少年
大家誠誠懇懇
說一句是一句
清早上火車站
長街黑暗無行人
賣豆漿的小店冒著熱
從前的日色變得慢
車,馬,郵件都慢
一生隻夠愛一個人
從前的鎖也好看
鑰匙精美有樣
你鎖了人家就懂了
這首詩讀到一半,就感覺一隻手伸了過來,手上是好幾隻棒棒糖,各種味道一樣一個。
君硯抬頭,發現陳允從前座轉過頭來微笑著看著她。
君硯抽了一根棒棒糖,說了句謝謝。陳允卻把手中剩下糖一下子都放在了她的書上給了她。
君硯覺得心裏一癢,陳允那個樣子就是在哄小孩。
大巴車行駛在顛簸的路上,路上噪音滾滾。窗外是陰天,還下著小雪,窗上糊了一層冰花。
君硯的頭倚在窗戶上,消解疲勞。
君硯忽然就想起來,她初中的時候坐這個大巴車也是這樣的天氣。
她靠在窗戶上一直唱歌,不停的唱歌。
記憶讓她陷入深深沉思,然後她開始小聲哼唱。
前邊的歌曲從《錦鯉抄》到《遲遲》;從《到六月了嗎》到《長安遙想》;《參商》到《涉川》……
陳允都沒聽過,到時候來君硯開始哼唱——
……
春天啊暖陽啊快些來吧
保全他一路上無風無浪
我的白馬啊你慢些跑啊
這一次沒有我帶你回家
……
有人來收十八塊錢的車費,陳允打開錢包,裏邊有一張照片,夾在明顯處。
那是一個女孩穿著紅色裙子,黑色高跟鞋,畫著不合適的妝容卻微笑的照片。
那是陳允在給他們活動拍攝照片的學弟相機裏偶然看見,不偶然要來了的圖片。
低頭的視線裏可以看見君硯倚著窗子已經睡著了,發絲隨著顛簸的車,一下一下的動著。
君硯下了車發現陳允尾隨其後,好奇心一下子就湧出來了。
“快過年了,你放假為什麼不回家啊?”
陳允不說話,隻是笑,然後用眼神示意,君硯看過去。
不遠處幾個人正往過走,看見陳允就在不停的揮動胳膊。
“我來幫忙,幹活。”陳允笑著說道。
君硯覺得有點突破認知,在她的腦袋裏,她們家這裏沒有什麼可以冬天種的莊稼。
還想繼續問問,陳允已經被拉走。君硯拖著行李回家。
也是在陳允離開的那一瞬間,周圍安靜下來。
她忽然想起來,奶奶不在了,家裏隻有她一個人,不會有人再期待她回來了。
她此時此刻不是近鄉情怯,而是害怕與難過。
上一次冬天回來,把她凍的半死,這一次特意穿的特別的厚,足夠抵抗寒風,但是行動也不方便了起來。
磨磨蹭蹭半天才到家門口。
家門口上著鎖,她上次走的時候留下一把鑰匙給大爺大娘,還有一把自己留下。
隻是她放下東西,拿出鑰匙,卻發現打不開大門。
然後低下頭仔細一看,鎖被換掉了。
不知道為什麼,那一刻她就是特別固執的不停的用她那個舊鑰匙開那個鐵門的鎖,直到冰冷的鎖把她的手凍的發麻,不敢動。